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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人在哪裡?」
「在後面的死刑執行場。」弗里茨點頭。
兩人前腳剛走,林微微不顧腳上的傷口,也緊跟其後地出了門。所幸,門外空無一人,沒人攔她。
死刑執行場,顧名思義,就是納粹對戰俘、猶太人、同性戀等罪犯執行槍決或者土埋的地方。場地設置在整個集中營的最尾部,有一條由犯人自己挖出來溝塹,通常他們會站在這個壕溝里被槍決。為了方便處理,執行場的左邊是園圃,右邊是焚屍廠。
溝塹邊沿附近站滿了罪犯,而溝塹里卻堆滿了被處決掉的死人,有些沒有死透,還在向外爬。這副場景,如果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之過。
目光在觸及到這幅場景之後,林微微很快轉開了,繼續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這個集中營一共關了幾萬人,此時匯聚在一起的雖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但場面也足夠震撼。
腳底刺痛,拖著受傷的身體,她在人群中艱難移動。終於,被她看見了心中的太陽,他站在那裡,將軍帽夾在臂膀中,冷冷地瞪視著那些被處決的人。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一座雕像般。那藍眼、那棕發、那高大的身形、那狹窄的腰身……一切都如記憶中的一樣。
「魯道夫……」她不顧一切地尖叫了起來,那一聲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魯道夫回頭,冰藍色的眸光掃過人群。那一刻,林微微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
成千上萬的人,望過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請原諒魯少爺的近視吧)。而簡妮只是一個普通人,身材又不高挑,擠在當中便被人海淹沒,如何能被他一眼看見?
目光轉了一圈後,他又將注意力轉了回去,沒人告訴他,這個讓他朝思暮想著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一直……都站在他的背後。
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林微微又連續叫了幾聲,但聲音才剛響起,便被槍聲飛快地掩蓋了下去。不停的有罪犯被處決,有人在發怒,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冷眼旁觀。這個發了瘋的世界,什麼都入了他的耳,唯獨聽不見她的吶喊。
人群就像一堵堵牆,擋在兩人之間,讓他們相逢不得相見。太殘忍了,自己愛的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卻形同相隔天涯。
魯道夫,你說過,會認出我,你騙我。
那一刻,她幾乎泣不成聲,砰的一下,一顆心碎成了無數碎片。
曾經對魯道夫說過小王子的故事,他說,用心去看,就能找出她,可現在這裡有5000多朵玫瑰,小王子在旁邊走,卻認不出她……
為什麼會這樣,一次次地擦身錯過,一次次地打破承諾,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老天成全他們的愛情?
看見他隨著大夥要離開,她忍不住尾隨,可是人流太可怕了。每一個人都是她接近他的障礙;每一個人都在阻止她的愛情。前方有人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在她的腳背上,原本就開裂的傷口頓時血肉模糊。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腳底的傷口被這麼一踩又在刺痛,腳下一軟,她蹲了下去。這輩子都跟不上魯道夫的腳步了,腳痛,心也痛,痛定思痛地放聲大哭。去他媽的堅強,去他媽的微笑,去他媽的希望……尼瑪都是騙人的。
不知道蹲著哭了多久,陷在罪犯群中,她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一時間萬念俱灰。
哭得天昏地暗,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見她毫無反應,那人索性將她拉起來,是一個穿著制服的士兵。
「去那邊排隊。」他指著人群道,似乎將林微微當成了那些等著被槍決的罪犯。
她沒有解釋,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乖乖地站到了隊伍中。被殺、還是被埋,在這一刻都無所謂了,心正在經歷劇痛,一顆子彈或許還能幫她解脫這種痛苦。林微微自暴自棄地想。
她一邊自顧自地痛哭流涕,一邊向前移動。罪犯群見她哭得那麼傷心,還以為她在畏懼。面臨死亡,有誰心中不苦不怕的呢?被她帶動了情緒,人人臉上皆悲。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怕,只是一顆子彈,很快就會過去的。主會在天堂門口接我們……
在這個集中營中,曾被處決過5千波蘭平民和地下黨,1.2萬蘇軍,關押過數不清的猶太人,沒想到她林微微也成了其中的一個。她不禁苦笑。
在輪到她的時候,執行槍決的軍官讓她在壕溝的邊沿蹲下,將手槍對準了她的後腦。然而,就在他準備勾動手指,射殺她的時候,突然一個惱怒的聲音響了起來。-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將林微微從地獄邊緣拉了回來。
番外 魯少爺的內心
一想到從此以後,就要這麼孤零零地過一輩子,我心如刀絞。怎麼都睡不著,只能爬起來。在軍校的宿舍里,半夜無法開燈,借著月光,一遍遍地看著皮夾里那張照片。
伸手撫過她的臉,閉起眼睛,腦中無比清晰地印出她的影像。她的笑,那麼動人;她的哭,那麼煽情。簡妮,為什麼你會拋下我一個人先走了?在剩下的日子裡,你讓我怎麼度過?
有一刻,我真的恨透了命運,花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進駐到她的心裡,卻又生生的死別了。
不,簡妮不會死,她和我們不一樣。她說過,她和我們不一樣!所以她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