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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里茨不感興趣地揮手,道,「她怎麼會在梅斯?那裡又沒大學。」

    「我也覺得奇怪。」也許這就是天意。不過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她怎麼掉你車上了?從天而降?」弗里茨只是隨口說了句笑,沒想到卻見邁爾點了點頭。

    「是啊,當時她的服飾很奇怪,倒真像是從天而降。」

    弗里茨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用嘲諷的語氣,道,「仙女下凡嗎?」

    邁爾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置可否。

    弗里茨性格孤僻,難得和邁爾還能聊上幾句,也許是因為他溫和謙遜。這一點倒是和兒時的玩伴有點像,只不過他沒有那人的城府和心計。

    兩人說了一會兒,突然平靜被打破,遠處一個人風塵僕僕地走了過來。弗里茨看到來人,臉色一變,手撐著地面,呼的一聲站了起來。

    弗里茨半句屁話沒有,過去朝著對方的肚子就是一拳。魯道夫剛從戰線上下來,浴血奮戰,滿身是傷,哪裡還有精力和他火拼?

    倒退了幾步,捂住傷口悶哼,弗里茨不解氣,揮著拳頭還想揍他,卻被邁爾攔住。

    「在軍營,你收斂一點。」  

    魯道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站起來,冷冷地掃過弗里茨,眼中除了鄙視再無其他。他轉頭看向邁爾,道,「她怎麼樣?」

    微微被他牽連受傷,已讓弗里茨大為光火,現在這人還要在他面前高貴冷艷地裝逼,心裡的新仇舊恨同時爆發。他推開邁爾,怒冠沖天地道,「你還有臉問,如果不是去找你,她會離開醫療站去找死麼?」

    這是事實,魯道夫找不出反駁的詞,剛撤回戰壕,就聽見這個噩耗。他幾乎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如果她要有個三長兩短,他會一輩子不安。

    怕他們再度吵起來,邁爾側身擋在兩人當中,對魯道夫道,「醫生在進行手術,情況不太妙。」

    「傷在哪裡?」

    「心臟附近。」

    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麼鈍器猛錘了下,絲絲縷縷的痛意蔓延全身,幾乎奪走他的呼吸,不由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她那麼傻!」

    「她確實傻,傻到無藥可救,所以才會選擇你這個白痴。」

    弗里茨還想說什麼,這時門打開了,一個醫護人員走出來,三人不由自主地同時擁上前,異口同聲道,「怎麼樣?」

    他還沒來不及回答,就被弗里茨一把拎了起來。只聽他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他媽的吊什麼胃口,快說!」  

    那醫護人員被嚇了一大跳,一臉恐懼,抖抖索索地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見狀,邁爾和魯道夫一邊一個架住他,將他拉開。

    邁爾語氣嚴厲地道,「冷靜下來,你這樣暴躁只是拖延時間!」

    「你說,快說!」弗里茨勉強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緒,催促道。

    「手術還算順利,軍醫已經取出彈片,不過她失血過多,所以我們需要血……」

    不等他說完,弗里茨就搶先道,「我是O型,用我的。」

    「陰性陽性?」

    「陽性。」

    「不行,」他搖了搖頭,對著另外兩個人問,「你們誰是AB型陰性?」

    「我!」魯道夫突然想起了去年兩人第一次在柏林HSK醫院相遇時的情景,忙道,「我,我是O型陰性。」

    那人看了眼魯道夫,臉上露出為難,「你自己也滿身是傷。」

    「沒關係,我撐得住。」

    聽他這麼說,醫護兵也不堅持,畢竟這是稀有血型,能夠找到已是難得的好運了。

    見魯道夫踏入,弗里茨也想乘機跟進去,卻被人攔在外面。  

    「請你在外面等。」

    「Verdammt!」弗里茨握拳砸在門板上,惡狠狠地罵了句髒話。

    軍醫查看了下魯道夫的傷勢,見他沒傷在要害,舊傷也不礙事,這才給兩人接上針管。

    他坐在床邊,將她的手合在掌心裡,緊緊握住。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心中難掩震怒,對蘇聯人的,也是對她的。她怎麼會那麼傻,不問清楚狀況,就自己衝到蘇聯的炮口下?他已經反覆承諾她,會珍惜自己的生命,會努力活下去,會娶她,可是她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真的能夠守住承諾?

    他一直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並肩作戰,就像奧爾嘉和庫特。他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女人,她不能像奧爾嘉那樣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然而,心中所有的抑悶和怨憤,在看到她蒼白的面容之後,全部都化作了不舍。濃濃的不舍,夾雜著深深的感動,滲滿了整顆心。一個女人為自己執著至此,什麼都可以不要,連命也豁出去,他還能抱怨什麼?活著這一輩子,他發誓只愛她一個,也只要她一個,一生一世,執手到老。

    他的血、他的力量、他的生氣,通過針管慢慢地流入她的體內,從今往後,她再不是孤單一人,因為她的血管中流動著他的血。戰爭,還有兩年就結束了,到那時他們就能在一起了,沒人可以再分開她們。來日方長,以後還有很多補償她的機會。

    當時,他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直到不久之後,才恍然:原來,明天過後,未必就一定會有以後。

    動了手術,她變得更虛弱。這裡設施和現代醫院沒得比,再加上是在戰線上,一切從簡。軍醫在動手術時,只是給她打了一針嗎啡,暫時止痛。好幾次,她都被活生生地痛醒,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看著魯道夫,嘴裡叫著他的名字,卻意識不到這個人其實就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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