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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沒料到,這一場雪足足了下了三天,而弗里茨的病情也反反覆覆。有時,精神好的時候,可以坐起來,有時糟糕的時候,一直昏睡。該打的針、該餵的藥,一次也沒少,可他的狀況就是不穩,傷口的炎症也始終消不下。林微微很是擔憂,這樣不穩定,就怕他會感染上敗血症。

    好在她的醫療包里還有不少抗菌素,暫時能夠控制病菌的侵入和繁殖。傷病員需要營養,於是,林微微打開了一個牛肉罐頭,和冰雪、黑麵包一起燒成一鍋熱湯,然後餵他吃了一大半下去。望著這個曾在集中營里叱吒風雲的鬼畜男,她不禁感嘆,再強悍再冷酷,也畢竟是人,是人就無法逆天。

    弗里茨皺著眉峰,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即便沉浸在夢鄉中,也顯得很不安穩,身體肌肉繃得死緊,仿佛在經歷一場惡鬥。林微微放下手中的鍋子,讓他躺下來,替他按摩著太陽穴,嘴裡輕聲哼起了小調。

    弗里茨渾渾噩噩地躺在地上,頭痛欲裂,耳邊傳來的都是戰場的激烈而又危險的槍擊聲和爆破聲,回聲轟隆,不停地在他腦中迴蕩。炮火劃破長空,將午夜點亮,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梢。

    史達林管風琴,大家快撤!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是雙腿卻被冰雪凍住了,眼見那些炮彈越來越近,就要降臨在他頭上。那一刻,他睜大了眼睛。原來,在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也會害怕。  

    萬念俱灰之際,突然時間停止了,有一雙清涼的手放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唱不知名的歌曲,很輕很柔,不像俄國人的口琴那樣尖銳哀怨,曲調平穩而悠然,莫名讓人心定。

    那歌聲離得遠遠的,仿佛隔了一個世界,唱歌的人有些吐字不清,他必須十分費力地豎起耳朵,才勉強能聽清歌詞……

    Ich glaube nicht an Worte,所有的語言都蒼白,

    Nur an das was sie bewegen 我只相信生動的情感,

    Nicht an die Kraft des Geldes.金錢的力量並不能打動我,

    Nur an Gefuehle, wenn sie leben 我只相信,那種真實存在的心動感覺,

    Ich glaube dran Dir zu verzeihen 我相信,只要我原諒你,

    Jede 插nce ein neuer Weg.任何希望,都是一把打開嶄新未來的鑰匙。

    Dein Platz in mir ist unsichtbar 不知不覺中,你在我心裡占了一席之地,  

    Doch ich Weiss er ist da.但我知道那裡有你。

    Ich glaub an Dich - weil ich es will 我相信你,因為我願意,

    Ich glaube dran dir zu verzeihen 我相信,我會原諒

    Weil Du es bist 因為你就是那個人。

    Ich glaub an dich - so wie du bist 我相信你,因為這就是你。

    ……

    忽冷忽熱地煎熬著,全身一松,他終於睡著了。這一次,沒做任何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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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牛肉的香味將那一家的餓蟲都引出來了,他們終於還是忍受不住饑寒,將小白狗宰了。小狗的頸子被劃開了一條口,血一會兒就染紅了它胸口的白毛。它不停地哀叫著、掙扎著,那雙黑眼睛無力地望著人們,是那麼淒涼。可,他們只是舔著嘴唇瞪著它,沒有憐憫、沒有不忍、沒有悲哀,只有麻木。

    小狗垂死前掙扎的那一幕,太深刻,叫人無法忘懷。林微微想說些什麼去阻止,可張了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救小狗的代價,是拿出自己的食物和他們分享,她是個懦弱的人,所以只能捂住耳朵,低下頭,假裝看不見聽不到。她不停地催眠自己,我們需要生存,我們也無可奈何,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血腥味,但很快遍被洞口湧入的寒流傾覆,小狗哀號的聲音終於低了下去。剝皮、入鍋,最終什麼也沒剩下……

    人有時真的很殘忍,在危機關頭,這些忠心耿耿的家畜曾不離不棄,也許還幫助過人類,可我們又如何回饋它們的呢?

    她不禁又想起了弗里茨的話,不要太高估人性,有時人還不如獸。人性的底線究竟在哪裡呢?到最後,我們這些人會不會開始相互殘殺,食人呢?

    越想越害怕,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那家人很平靜,安靜地殺狗,安靜地煮狗肉,安靜地分食,然後再安靜地躺下休息,從頭到尾不吭一聲,就連孩子都是沉默不語。儘管沉靜,他們卻非常提防林微微和弗里茨,仿佛她隨時會撲過來和他們爭食一樣。他們那種警惕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和一群野獸關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更艱難。那家子在吃完狗肉後,便什麼也沒剩下了。將狗骨頭反覆加水煮,用加熱的雪水來果腹,飢餓的聲音無處不在。他們的臉部深陷,只剩下一對大眼睛,比集中營里受苦的猶太人好不了多少。

    而這邊林微微的情況也不妙,食物在一點點減少,弗里茨仍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天空雖然放晴,可拖著這樣一個病人,走不了幾步,他們兩人都會葬身雪原。

    這一家已經開始窺視她的糧食了,尤其當她煮麵疙瘩的時候,那兩個小孩,就像野地里的餓狼,趴在她身邊,一眼不眨地看著她的鍋子。甚至有一次,乘她不注意之際,直接將手伸進了鍋子去撩麵包,那鍋子裡的水還在沸騰著……飢餓真的將人們逼上了絕路。

    這個時候,微微不得不表現出強悍,什麼禮貌、教養都要靠邊站。蘇聯老頭已經餓得昏迷,兩個孩子也奄奄一息地靠在牆壁,只有那個女人虎視眈眈地瞪視著微微。也許她忌諱弗里茨的兇狠,所以不敢靠近,而現在他一直昏迷不清醒,這讓她也開始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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