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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夜晚,正在床上輾轉難眠,就聽克羅茨太太在外面敲門,有人打電話找她。
懷著希望爬起來接過一聽,電話那頭卻傳來弗雷德的聲音,心底的那股失望無可言語。
她以為是魯道夫,她也希望是他,那麼久沒見,容顏可以褪色,聲音也可以淡忘,唯獨心裡對他留存的那份感情依舊未變。
「你的聲音不對,是不舒服嗎?」
在電話里聽他這麼問,眼眶一熱,眼淚再度流了下來。悶悶地流淚,默默地心痛,暗忖,為什麼,電話那一端的人不是她所思念的那個人?
「怎麼了?」弗雷德是何等心細的人,見平時嘰嘰喳喳的一個人,突然變成了啞巴,不禁追問。
悶了半晌,她才憋出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聽她這麼問,他鬆了口氣,忍不住語調輕鬆地打趣,「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就思念我了?」
顯然他是誤會了,以為她的不開心是因為他。心情不佳,自顧不暇,林微微不想解釋。
見她不答,他安慰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弗雷德。」她低低地叫了一聲。
「呃?」
「我,我想問你……」
一句話說了一半,沒了下文,他問,「什麼?」
她咬了下嘴唇,還是忍不住將心底的疑問問出了口,「魯道夫在不在柏林?」
聽她這麼問,電話的那段頓時沉寂了下來,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壓抑。看不見他的表情,見他不答,林微微又追問道,「他是不是已經不在柏林了?」
半天后,才聽見他生硬的聲音在那頭響起,「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因為我想知道。」
聞言,弗雷德突然笑了起來,一字一頓地問道,「簡妮,你的心裡除了他,到底還有誰?」
本想告訴他今天她收到信的事情,可被他這麼也一堵,到嘴的話又縮了回去。他在電話那邊責問,而她卻在這頭沉默不語,不作答不是因為自己找不到答案,而是怕答案太傷人。
逃避他的親吻,逃避和他親熱……她的心裡有誰,這不是很清楚的事?一向精明的他怎麼會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愛情啊,就像一張大網,縱橫交錯,被困在中間的人,誰都脫不了身,誰都已身不由己!
「別人說真心換真情,可我的真心卻換來了傷心!簡妮,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他的聲音很冷,他的話也很尖銳,受了傷後就像一隻刺蝟,豎起滿身的刺,來保衛自己最後一點尊嚴。
「對不……」
她想道歉,可是電話那一頭已經被掛斷,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望著電話發了半天呆,一時無措。
弗雷德生氣,因為愛她得不到她的回應,可是,她也覺得委屈啊,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他。當初選跟他走,是迫不得已;和他在一起之初,他明明只把她當做妹妹看待,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彼此一直守著這條界線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變呢?對於他的付出,她可不可以再當一把鴕鳥?一顆心的容量就那麼多,裝了魯道夫,哪裡還有位置給他?
她嘆息,放下電話想回到自己房間裡,卻被克羅茨太太叫住。她將一杯溫牛奶塞到她的手裡,道,「趁熱喝了吧。」
「謝謝。」
「不用謝我,我只是按照上校先生的吩咐做事。」看著林微微紅彤彤的眼睛,她忍不住問,「這個軍官是你的什麼人?」
什麼人?林微微被她問住了,以前把他當哥哥,後來差點被強,現在……不知道。
她的遲疑看在克羅茨太太的眼裡卻是另外一種理解,她嘆了口氣,拍拍微微的肩膀,道,「找個愛的男人,不如找個對的男人。愛的男人能讓你刻骨銘心,可對的男人卻能陪你走一輩子。」
這位太太還是第一次和顏悅色地與她說那麼多,說完後,轉身便走了。長長的走廊里,只剩下林微微孤獨的身影。
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究竟誰才是對的人,誰才能陪她走一輩子?
曾經喜歡親王的時候,魯道夫告訴她,他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Right先生。而現在,弗雷德又告訴她,要珍惜眼前人。
如果不能相守到老,愛與被愛,同樣空洞!
一夜無眠,直到拂曉的時候,才有了困意。醒著要糾結,夢裡頭也輕鬆不起來,大霧瀰漫的橋兩端站著兩個人影,等著她的決定。
簡妮,我和魯道夫,你選誰?
簡妮,你的心裡除了他,到底還有誰?
……
簡妮,我會用心來找你,即便容顏變了,可實質的東西卻還在。
簡妮,我不會放棄初衷,不管那個驚艷了你的人是誰,但我只知道,溫柔歲月的人一定是我。
兩個男人,天各一方,一個兩小無猜,一個陪她出生入死,都曾為了救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同樣的痴情不悔。該怎麼選?
如果問心,毫無疑問她會選魯道夫。如果問良心,她躊躇了。
林微微,你要珍惜啊。
她聽見有人在對自己說,一個機靈,突然清醒過來。沒有弗雷德,沒有魯少爺,只有一床無比燦爛的陽光……
起床後,將自己收拾乾淨,便站在窗口等太陽爬到西邊。
不同往常,今天呂斯沒出現,而林微微一心繫在咖啡館碰面一事上,他來不來,根本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