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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回答得更快,「鬼才會喜歡你!」
他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心中最後那一簇希望的火苗也被她無情地捻滅,還以為自己也能得到愛,可到頭來,她的心裡根本沒有過他的存在!
「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呵!」
這一刻,四周安靜了下去,就連風也停止了,只剩下彼此激烈的心跳聲。他看著她笑了,怒極反笑,眼眸彎彎形成一輪月牙,嘴唇微微向上勾起,臉頰旁邊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若不是他眼中的裝滿了一觸即發的盛怒,這將會是一個十分迷人的微笑。
林微微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然踩爆了地雷,他關住了他的心扉,又露出了施虐的本性。
在集中營的那幾年,讓她太了解的他的一舉一動,每當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時,總是有人會跟著遭殃。他此刻的心情明明是雷霆萬鈞,可臉上卻在笑,他的心到底在承受多少憤怒?
這扭曲的表情讓她連連向後倒退,轉身想逃,可是他動作更迅速,抓住她肩膀將她趕入死角,一把掐住了她的頸脖。
當他回想起她剛才說的話,在別人的懷裡用這樣冷漠的目光看著他,被刺激得什麼主意都沒有了,只剩下刺骨的心疼,它狠狠地揪住了他的神經,奪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既然得不到救贖,無法逃出升天,那就讓他拖著她一起死。被他捏得無法呼吸,用力捶在他胸口,可他卻像一座銅牆鐵壁似的,這點力氣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那雙黑色的眼珠中滿是驚慌失措的神情,她的痛苦和恐懼,令他有一種報復後的快感。她傷害他幾分,他也同樣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地還給她。這一刻,他只是在想,他痛,他要讓她更痛,這樣才能讓她刻骨銘心,就算是恨得刻骨銘心,也在所不惜。
「放開我!」她的拳頭用力捶在他的胸口,一下接著一下,即便落在他的傷口上,他也渾然不覺,因為心裡蔓延的痛讓他喪失了所有其他的感知。
他的心裡空蕩蕩地什麼都沒剩下,只有一個意識,她不愛他,曾經沒愛過,現在不愛,將來更不會愛上。這種認知讓他發了狂。
他的力氣太大,肺部的空氣幾乎都被擠了出去,她漸漸喪失了掙扎的力氣,雙手軟弱地垂在兩邊。強烈的窒息侵襲了她,像一條擱淺的魚無力地張著嘴,缺乏氧氣令她的意識越行越遠。耳邊隱隱傳來他的聲音,他憤怒的臉逐漸模糊,雙眼一翻,終於什麼也感受不到。
弗里茨被怒氣迷失了心智,一直到她全身癱軟地暈厥過去,才恍悟自己做了什麼。她的臉色蒼白無血,呼吸微弱,頸子上一圈烏青,明顯是他的傑作。他晃神,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被自己殺死的簡妮。曾經那種彷徨迷茫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眼前的人究竟是微微,還是簡妮?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那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那個陰冷的地下室。看見自己舉起了槍,扣動扳機,回聲轟隆,那個她倒在血泊之中。然後,他聽見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那麼清晰,那麼驚心動魄。弗里茨一驚,陡然驚醒,立即鬆了手。
沒了支撐,她身體一軟,直直地倒在地上。靜靜的,除了風的聲音,再無其他。一樣的錯誤差點兒就犯了第二次,一瞬間,惶恐夾雜著後悔撞擊了他。
「簡妮……」他彷徨地低頭望過去,不知道這一刻自己傷害的究竟是誰。是林微微?是簡妮?還是他自己?
他抱起微微,緊緊地摟在懷裡,一顆心狂跳到不能自已。沒有停頓,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衝到軍醫站。
慌亂的腳步聲驚動了帳篷里的每個人,弗里茨沒有向任何人隱藏他的焦慮,大聲呼救,「醫生,我需要醫生!」
喧譁立即引來了軍醫,「怎麼了?」
「救她,快點救她。」
軍醫示意他將人放在病床上,才開始幾項簡單的檢查,就被他拉住,問,「怎麼樣?她會不會死?」
「我會盡全力,現在請你不要打擾我們的工作,在外面等待。」
弗里茨來不及說什麼,就被軍醫趕了出去,無處可去,只能在室外徘徊。軍醫在裡面搶救的時候,他就一直坐在外面等,一大片夜色籠罩了整個人。他彷徨,一向堅毅的臉上閃過了茫然和無助。
他突然意識到,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暴力蠻力來搶奪,只有一樣不能,那就是人的感情。她不喜歡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令他無力。他說話傷她,威脅她,甚至剛才差一點掐死她,可是只能讓她更恨、更厭惡他。他彷徨,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無措,他心裡明明是喜歡她的,可給她帶來的只有一次次的傷害和災難。
他眨眼,她的笑容閃過腦際,曾經說過的話吹散在風中。
我心裡是有你的……
你來抓我,只要你抓到我,我就嫁給你……
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我需要你……
你就是我的力量……
這一句句讓他心動震撼的情話,原來都不屬於他,是別人的,只要一想到這點,就讓他妒忌到發狂。怎麼樣,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她的心裡有他?他反覆思索,卻始終得不到一個答案。剛才她那個眼神,明明除了憎惡再無其他,這令他感到頹廢。
他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凝固的雕像,心中有悔恨也有恐懼。他回憶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他背著她,在絕境中求生,那時,他是她唯一的依靠。當她陷入絕望中,她無處可去,只有投入他懷中索取溫暖。她對他的依賴、對他的信任,和他的生死患與不離不棄,難道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