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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不知道!
胃裡不停地翻騰,一嘴酸水,她急忙捂住了嘴,差一點就吐在他背上了。
無計可施之下,她抱住了他的大腿,叫道,「快放我下來,我要吐了!」
聞言,弗里茨手一松,她頓時失去重心,頭重腳輕地摔了下去,一陣頭暈眼花。
「難道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弗里茨看著她彎腰一陣乾嘔,雙手環胸依在樹上,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你該不會是真有了吧?」
「有啥?」她拍著胸脯喘息。
「孩子。」
「噗。」本來吐不出,一聽到他這句話,她頓時吐了,吐的是血!
微微沒好氣地白去了一眼,道,「你以為我是瑪利亞?被聖光照到,突然就懷上了。」
弗里茨靠在樹邊,挑起一道眉頭,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你吐完了沒有?吐完了,就繼續上路。」
這話說得真是一點也不可愛,她抿了抿嘴,沒接嘴,大跨步地越過他。弗里茨離開樹幹,跟在她後面,才走了沒幾步,前方的山道上隱隱傳來了馬匹的嘶叫聲。雖然離得很遠,但軍人特有的敏銳,還是讓他立即意識到了危險的靠近。
神色一變,他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情急之下,他的力氣很大,抓傷了她的手背。這個動作太突然也太粗魯,林微微嚇了一跳,驚惶地回頭。只見他雙眉緊皺,眼睛裡散發出了精銳的冷芒,她以為他又要施暴,下意識地掙紮起來。
如果弗里茨肯在這個開口解釋一下當時的處境,那麼之後的這一場風波也不會發生,可偏偏他選擇用一貫的蠻力鎮壓。
他越是不肯放手,她越是害怕,反抗得越是厲害。他們誰也沒料到,前方有一個十來米深的斷崖,一推一讓,林微微一個失足,摔了下去。身體飛快地向下滑去,她尖叫了起來,慌忙中抓住了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斷崖,而是樹林和山谷間的一個斷層,呈現出了近45°的斜坡,底下是一潭幽靜的死水。
聽見她的尖叫聲,弗里茨的心也盪出了胸口,他迅速地趴在地上,伸手去撈她。可是他的手不夠長,始終差了一截。
「把手給我。」
微微趴在斜坡上,剛想伸手,誰知道稍稍一動,耳邊便傳來了草根鬆動的聲音。不停地有石頭滾下去,她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渾身僵硬,哪還敢輕舉妄動。
弗里茨四處張望,不禁氣惱,沒有著力點,連根樹藤也沒有!但,迫在眉梢,不容細想。於是,他勉為其難地又將身體移出去了一點。
「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得不到她的反應,他不由氣急敗壞地叫道。
林微微抬頭,無助地望上去,淚珠在眼眶滾動,一臉可憐樣兒。心裡被恐懼塞滿,渾身像是被凝固住了似的,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So ne Scheisse!」他額頭青筋突起,詛咒歸詛咒,卻也不肯放棄。無計可施,弗里茨只能鋌而走險,他彎起雙腿,用膝蓋頂住地面,然後探出了整個上半身。他一手抓住右邊的樹根,另一手向她探去,千鈞一髮之際,終於撈到了她!
「不要亂動,我拉你上來。」
林微微點點頭,就算他不說,她也不敢動。弗里茨先固定自己的位置,然後一點點向後移去。
豈料,這麼一挪動,他右手攀住的樹藤吃不住分量,陡然斷裂。只聽啪的一聲脆響,他手一軟,她登時又向下滑了一寸。沒有支撐點,他沒拉住她,反而差點被她一起拖下去。
一路翻滾,撲通兩聲,掉入了死潭之中,濺起水花無數。湖水不流通,冷得刺骨,林微微渾身一陣痙攣,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拖住了她,墜入湖底。
弗里茨從水面鑽了出來,卻沒看見微微的身影,心裡一沉,暗叫一聲不好,吸了口氣又潛下水去。
被冰涼的水灌滿了耳鼻,她幾乎要窒息了,雙手無力地劃了幾下,卻始終浮不出水面。陷在絕望之中,身邊的水被劃開,有人向她游來。那人將嘴貼上了她,溫潤的觸感讓她神智一清,睜開了眼。
時間又開始轉動,耳邊聽見的水流動的潺潺聲,鼻間縈繞的是水的氣息,腰間一緊,身體一輕。弗里茨托住她的腰,將她舉了起來。
她大口呼吸,驚魂未定地瞪大眼睛,把嗆進口鼻的水全都吐了出來,害怕自己再度沉下去,伸手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弗里茨穩住兩人的身軀,沉穩地游向岸邊。
抱著她從湖裡走上來,他一彎腰,將她放在岸邊的草地上。
林微微的手臂還掛在他的頸間,張嘴大口喘息著,沉浸在惶恐之中,一時回不過神。她的頭髮粘成了一團,濕嗒嗒地貼在臉上,她的臉蒼白如紙,明明就是一副毫無誘惑的狼狽樣兒,卻讓他的心一動。弗里茨伸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一寸一寸地縮短了彼此間的距離,他臉上的水珠滾到了她的臉頰上,一滴接著一滴。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變得透明而清湛,反射出來的全是幽幽碧光,是那樣的純粹。這樣一雙眸子,深邃如潭水,卻又銳利如鷹隼,就好像一對吸收了天地間光華的琉璃珠子,光彩奪目。
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鼻尖上的溫度。出於心底的畏懼,她應該抵抗的,可是那雙碧綠的眼眸卻像是有魔力一般,將她定在原地,讓她無法動彈。那一刻,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一臉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