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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太陽還遲遲沒下山,灑滿了一房間的陽光。弗雷德想替她拉上窗簾,卻被林微微制止。
「別,別拉上,沒有光我睡不著。」黑暗會讓她想到很多不堪的回憶,所以每晚都要留一盞小燈。
弗雷德聽她這麼說,手一僵,隨即放開了帘布。
「那你再睡一會兒,等做好了,我來叫你。」
她應了聲,目送他出去,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
踏出這個房間的那一瞬間,弗雷德的心情是複雜的,愧疚、憐惜、悔恨,交織在一起,糾結在心底。
當初的一念之差,親手將她送進了地獄。之後還要千辛萬苦,動盡心思地再將她救出來,真是種什麼
第一百十一章 心防淪陷
第一百十一章 心防淪陷
弗雷德踹開房門,衝進屋裡,看見她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弗里茨來了,在那裡彈鋼琴。」她說。
窗戶開著,他四處察看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
抬手關起窗,他走回來,拍拍她的肩膀,道,「沒有人彈鋼琴,也沒有弗里茨,只是一個噩夢。」
「是夢?」她一怔,不確定地抬頭,可為何那夢是如此的真實?傷了兩個月,做了兩個月的噩夢,而夢中的主角始終是弗里茨。
簡妮這一生,遇到了那麼多人,暗戀過的親王、深愛中的魯道夫、對自己有恩的弗雷德、有情有義的埃里希、自殺的佩特小姐、駭人的鬼畜醫生、和藹的克萊老闆……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像弗里茨那樣,給她帶來如此深刻的印象。
即便人逃離了集中營,可是心還扣在那裡,被他壓著。在黑暗中,她總能聽見他的腳步聲,那金屬搭扣碰撞地板發出冷冽的聲音。一步步接近,一把扣住她的頸子,然後用那冷若冰霜的聲音說,簡妮,你已經改變了我的行跡,我不能再留你。
他用他極端的方式,進駐了她的心。閉起眼睛,夢中所見的只有他。年少時的他、集中營里的他,無助慟哭的他、兇狠殘忍的他,彈琴的他、殺人的他,一幅幅畫面是如此鮮艷,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張大網牢牢地扣在她的頭頂。
簡妮的這一顆心,真可謂是傷痕累累。心裏面裝著對魯道夫的愛戀、對弗雷德的愧疚、還有對弗里茨的恐懼,四分五裂,滿滿的都是傷,都是痛。想要忘記、想要活得灑脫,可偏偏那麼多感情糾纏著自己,一個也放不掉,一個也少不了,就快要把她逼瘋了。
見她突然安靜下來,弗雷德反而覺得不安了。她哭著喊著鬧情緒,至少他知道她在恐懼、她在生氣,而她現在只是靜靜地發呆想心思,這讓他無從琢磨。
於是,他將肩膀借給她靠,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別怕,我陪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的身體很熱,很溫柔,有她所需要的安全感。靠在他肩上,她起伏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對不起。」
聽她道歉,他不禁一愣,隨即笑道,「你道什麼歉?」
是啊,她道什麼歉?可她就是覺得愧疚了,這麼好一個男人,卻無法愛上。在經歷了那一次次的錯過之後,有時,她也會萬念俱灰。
曾自暴自棄地想,放棄少爺吧,反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他相聚。可當生氣傷心過後,靜下心來想想,又覺得不甘。那些山盟海誓,難道都是假的嗎?如果不是命運、不是那些從中作梗的人,或許他們早已重逢,早已定下終身,而不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錯過。如果在這裡的是魯少爺,他一樣會用生命來保護她。不是不愛,也不曾變心,彼此都守著心中的信念,只是相隔千山萬水。而陷在這時代的漩渦里,他們都太渺小。連維護自己的愛情,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一直都記得魯道夫和她說過的話,只要不放棄自己的理想和夢想,堅持到最後的最後,一切都會實現。如果沒有實現,那一定還沒到最後的而結局,一切都還沒結束。
他不會放棄自己初衷時的追求,同樣她也不會,而魯道夫則是她就是最初的選擇和追求。所有的挫折,都是對這份感情的考驗。勝了,是一生的守候。棄了,便是一生的遺憾。
他們誰也不能猜到將來會是怎樣,但如果,在跟了弗雷德後,有一天,命運再度讓她和魯道夫相逢了,這要讓她情何以堪?她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所以,為了一絲希望,她一直苦守心裡那一條防線,為魯道夫,也為她自己。
只是要做到這一點很艱難。因為弗雷德實在很優秀,對她的關懷又無微不至,一路陪伴過來,要忍住不動心是何其困難?
本來人生就夠無奈了,還要加上各種外在因素來影響她和魯道夫,要努力做到從一而終,很難。她不光要信念堅定,還要心夠狠,懂得去拒絕。
兩人沉默,各懷心思。本是很壓抑的一個瞬間,只是,突然鑽入鼻子的一股燒焦味突然將神遊太虛的理智拉了回來。
弗雷德叫了一聲不好,突然站了起來,幾步走出去。見他神情慌張,林微微也被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拿過拐杖,一瘸一瘸地跟了出去。
走出去一看,心底的那一股悲傷的情緒頓時凋零地七零八落。原來,他聽見微微尖叫,衝進來時忘了把火關掉。這一折騰,蒸蛋的水被燒個精光,於是,這碗雞蛋羹就十分悲烈地變成了黑炭羹,連陶瓷碗都被燒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