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頁
他一連說了三個要不然,卻沒了下文,林微微不禁抬頭去看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抓了抓頭髮,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暫住在我那兒。」
見她皺起了眉頭,韓疏影忙解釋,「你別誤會,我,我其實,我……」
林微微撲哧一笑,被他侷促的模樣給逗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他更是臉紅耳赤,訕訕地解釋,「我只是怕你誤會,你不用擔心,其實我,我還是滿正人君子的。在家裡讀過聖賢,知道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所以,我不會,不會偷看偷聽。」
噗,這個呆瓜,還聖賢呢。一個隱忍不住,林微微笑出了聲。哈哈,民國時代的男人都是這麼賣萌的嗎?
猜不透她的心思,他不禁臉紅耳赤,越是想解釋,卻越是說不清,真是越描越後。最後,只能學老外那樣無奈地攤攤手。
在走投無路之際,有人願意拉自己一把,林微微對他很是感激。她握了下他的手,道,「謝謝你,韓疏影。」
雖然在國外求學多年,但對男女感情方面還是比較保守的,被她握住了手,他更不自在,忙道,「你叫我疏影就行了。出門在外靠朋友,我們華人相互幫助是應該的。」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要表示感謝。
兩人正相談甚歡,就聽到後面一排座椅有人敲了敲窗,沉穩的聲音飛來,「Sei leise!」
Sei leise,就是讓他們閉嘴。他們交談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只是那人估計是嫌他們用外語交談,聽得厭煩了,所以語氣很是暴躁,並不是那麼氣有禮。
「抱歉。」韓疏影用德語回了句,後邊便安靜了下去。
在現代,遇到這事她一定會反唇相譏,這是赤果果的歧視!可在這個年代,身為二等公民的他們不被丟出火車已經不錯了,除了忍沒二話,所以林微微只能對著空氣做了個鬼臉。但好心情被打斷,多少有些不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誰讓這是別人的國土呢。不便說話,她將臉貼在玻璃窗上,望著風景想心事。
火車到了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站頭,上來一些人後,又緩緩開動。後面車座有人站了起來,是剛才敲車窗的那個,在路過他們這一排時,林微微忍不住投去一眼。
而那人也正好在這一刻轉頭,於是兩雙目光就這樣碰到了一起。驚鴻一瞥,她的心臟猛地狂跳了起來。
冷傲孤絕的綠眸中閃爍出犀利而尖銳的光芒,這一雙眼睛,只要讓人看到過一次就難以忘懷。尤其對林微微而言,簡直是刻骨銘心,可謂是永世不忘了。劍眉飛揚,臉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涼薄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線。黑手套、黑制服、黑帽子、黑靴子……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黨衛軍骷髏看守總師的上尉,弗里茨﹒赫爾曼!
一瞬間,她忘了自己已經不是簡妮的事實,滿心滿眼的只是恐懼,滿滿的,幾乎要滅了頂。那些傷害太深刻,仿佛滲入血脈,他的親吻、他的暴虐、他的琴音,一切的一切在剎那復了蘇,刺激著渾身的神經。她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聲,向角落縮去,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叫人根本無法控制。
她的動靜立即驚動了正在打瞌睡的韓疏影,一睜眼就看見驚慌失控的林微微正死死地瞪著前方,不禁也嚇了一跳。忙拉住她,問,「怎麼了?你怎麼了?」
弗里茨也看著她,冰冷的目光中本是毫無感情,可在上下瞥了她幾眼後,突然唇角一揚,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個笑容,簡直看得她驚心動魄。她急忙轉開視線,一顆心咚咚地直跳,再差一點兒就要跳了出嗓子口。
林微微不是簡妮,弗里茨再怎麼鬼畜,也無法認出她。所以他在微微一笑之後,便轉開臉,幾步跨了過去。
人雖然走了,可氣場還在,她一時回不了神,腦中想的全都是簡妮曾經遭受過的悲慘經歷。手指絞著衣服,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滿心驚恐。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韓疏影很是著急,伸手搖她,「微微,微微,你到底怎麼了?」
被他推了一下,她的身體重心不穩,向後仰去。腦袋撞到車窗,發出一聲脆響,玻璃上的冷意透過頭髮傳入皮膚,大腦一涼,頓時清醒了。轉了轉眼珠,眼前浮現出韓疏影急切的臉,她忙重整心神,搖手道,「沒,沒什麼。」
「沒什麼怎麼臉色那麼差?」他很是擔憂,抓住她的手,搭了下脈,道,「手也冰涼,心跳過速。微微,你到底哪裡不舒服!」
汗,忘了眼前這個是將來的准醫生。瞞不過他,可又不能實話實說,她靈機一動,解釋,「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看見了一些不好的事物,所以被嚇……」
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鬼畜男又走了回來,身後跟著一群人。一見他,她剛緩過來的臉色頓時又變得刷白,像是貓見了老鼠般,趕緊低下了頭。
「原來是做噩夢,」韓疏影舒展開眉峰,鬆了口氣,「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可怕,就像是被鬼附了身。」
沒有鬼上身,卻也差不多了。
期盼弗里茨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可他偏就站在前方的車廂門口不動。背靠著車門,索性和幾個同事聊起天來。這幾人林微微也認識,其中一個是費格萊茵,都是骷髏總師的看守。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沒想到魯道夫沒找到,第一個碰到的竟然是鬼畜男!太悲劇了,果然世事難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