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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明的地方,誰人不嚮往呢?只是,飛蛾撲火,卻是要代價的!
兩人行進了一段路,突然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似乎來的不止一人。弗雷德心口一緊,立即拉著林微微找了個掩體躲起來。他飛快地抽出槍,三兩下上膛,全身就像是繃緊了的弓,危險的氣氛一觸即發。
看他的反應,林微微也變得緊張起來,胸腔里的心撲通直跳,雙手裡捏的滿是冷汗。他們會遇到什麼?!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匆忙和恐慌,眨眼的瞬間,一個人影從樹叢那邊竄了出來。
是德國人,和他們同架飛機的使館同僚!
在看清來人的面目後,弗雷德硬生生地收手,仍然沒有放鬆警惕。
看見是認識的人,林微微想要起身招呼,沒想到卻被弗雷德一把按住。他向她搖了搖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峻。
為什麼他不和同伴匯合呢?人多好辦事,凝聚在一起就是力量,難道不是嗎?林微微正奇怪,就在這時,發生了戲劇性地轉折。
前方響起俄語的叫囂,伴隨而來的是機槍掃射的聲音,在林子裡迴蕩。尖叫聲、悶哼聲、機槍聲交織在一起,回聲轟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微微的心再度絞成了一團,再愚鈍也知道,這一次她面臨的是真正的死敵——俄軍!
最先逃出來的那個德國人也未逃脫厄運的眷顧,被子彈掃中,掙扎了幾下,最終滾落在一邊。一條鮮艷的生命逝去,他的臉上卻還猶自帶著恐懼和不甘。
這就是戰爭,搶奪生死,殘酷而沒有後路可退。
對方有正式的武器,弗雷德手中不過就一把手槍,如果面對面硬拼,無疑是找死。所幸,追來的俄軍人數並不多,聽交談聲音和腳步就三個。弗雷德想要出奇制勝,那就只有憑藉速度。光有速度還不夠,還要準確性,因為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他一下子無法射中,暴露了自己的藏身點,便有生命危險。
弗雷德的射擊究竟有多好?能和弗里茨不分伯仲麼?林微微沒有把握。
這些俄國兵在殺了人之後,並沒有繼續挺進,也沒有離去。這三個人在低聲交談,看他們的裝備應該是偵察兵。必須要撂倒他們,才能撤退。
弗雷德向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你待在這裡,我出去對付他們。
見他要丟下自己,林微微頓時急了,一把拉住他死也不放手。
「不要去。」她無聲地說,滿眼懇求。
她皺著眉頭,眉宇間都是無助和絕望,讓他不禁晃神。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去冒險,可是……這局勢危急,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只有自救。
「在這裡不要出來,等我回來。」他狠狠心,拉開她的手,再沒有回頭,向著另一個方向委身出去。
林微微想拖住他,手一伸,卻抓了個空。面對戰爭,她和他都是那麼的渺小,生死唯有聽天由命。要不是靠在雪堆上,她幾乎站不住腳,咬著嘴唇縮在雪地里,這一刻,六神無主。
冬天、再加上戰爭,望出去的世界只剩下了生命的凋零。心中不盡惶恐,交握的雙手上滿是自己留下的抓痕。只怪,自己太脆弱;只恨,自己只是平凡人;只怨,自己為何生逢亂世?
後方響起了激烈的槍戰聲,如同掃蕩在她心頭上,每一下都讓她痛入骨髓。
弗雷德,弗雷德……
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期望上帝不要對他們太殘忍,給彼此留下希望。
一場激戰之後,樹林裡漸漸恢復了平靜,結果是什麼?是生是死?她根本沒這膽量去揭曉。將臉埋入膝蓋,不敢再觸碰這個世界,怕它太殘酷,不知如何面對。
天空又開始飄雪,世界萬物都被純淨的白色所覆蓋,那麼寒冰似雪,她竟連半點寒冷都感受不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她陷入絕望之際,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簡妮。」
是弗雷德的聲音。她抬頭望去……
明明是昏暗的大陰天,卻在他出現的那一秒,彷如初見清晨的旭日那般,燦爛而奪目。心情從來沒有這麼大起大落,心中滿是感恩。她幾乎沒有多想,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衝進了他的懷抱。那麼猛烈的速度,撞到了他的下巴。被她撞痛了胸部,弗雷德微微一皺眉頭,卻還是伸手抱住了她。
「弗雷德,我……」那麼多的憂傷,怎麼都傾瀉不完,仿佛沒有盡頭。
他的臉色蒼白如雪,唯獨眼神依舊溫柔,伸手抹去她的眼淚,道,「不要哭,不要浪費體能,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回家……我們還能回家嗎?」她望向他,想要堅強,想要微笑,可偏偏心中一角倒塌,望出去的只是一片淚眼朦朧。
「能,你要相信我!」這個承諾是如此脆弱、如此空無,卻也是他們唯一的希冀。
要信任他啊。她點點頭,快速擦乾眼淚。一低頭,卻看見他肩頭制服上染了一大片血跡。
心臟重重一跳,不由又緊張起來,她驚問,「你受傷了?」
弗雷德搖頭,道,「不是我的血。」
聽他這麼說,林微微稍微放下了心,道,「他們全都死了?」
他點頭,「所幸只是偵察兵,武器配製並不先進。」
兩人向回走,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除了其中一具,其他兩個都是腦部中槍,一槍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