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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一點點收緊,讓她無法呼吸。她感受到他手掌中的那條冰冷的傷疤,正貼在肌膚上,像條巨龍要吞滅她一般。她想要掙扎,想要呼叫,可是他的親吻卻死命地糾纏著她的嘴唇。最可怕的冰火兩重天。
喘不過氣,心跳加速,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滾落,滿是惶恐。在兩人眼睛對視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從他碧綠的眼瞳中看見一個驚心動魄的神秘世界,那是一種矛盾體的結合,有著希望復甦的盎然生機,又有著絕望的黑暗死寂,相互交錯,黑與白的交戰。
在林微微覺得自己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他突然鬆手了,她腳一軟,摔了下來。大口喘氣,差一點被他活活掐死,說不出話,心中卻幾乎被恐懼撐破。
生和死,只有一線的距離。
遲早有一天,她的小命要斷送在這個鬼畜男的手裡!她驚恐萬分地想。
第一百零四章 越獄(上)
整幢樓里再也聽不到鋼琴聲。可是,只要林微微靜下心,耳邊就會傳來那斷斷續續的安魂曲,那首曲子被他演繹太過驚天地泣鬼神,深刻地留在了腦中,想忘也忘不掉。
眨眼一個星期過去,《永恆的猶太人》在集中營這部分的拍攝已經被錄製得差不錯,不久後,劇組的人就會離開。他們下一站是波蘭的隔都,如果可以跟他們一起離開該多好啊,那裡有弗雷德。
當然,這些只是不切實際的夢想,有弗里茨這個混球在,她哪裡也別想去。簡妮不是猶太人,嚴格來說也沒登記成俘虜和罪犯,會被留在這裡,完全是鬼畜的私慾,他要留著她對付年少時的玩伴。
她會成為累贅,誰都意識到了這點,可弗雷德還是沒有放手。
我不會讓你孤身奮戰。當時他確實是這麼說的,只不過陷在時代的洪流中,誰都無可奈何,真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水晶之夜,一個素不相識的伯伯說,奇蹟不是那個被拯救的人,而是那個想要救人的人。弗雷德是她的奇蹟,然而,他是否能救她出水火之中?簡妮的命運會被引去哪裡?難道一輩子都會被虐死在集中營里?
每天都盼望奇蹟會出現,可每天都在失望度過,魯道夫、弗雷德……想見的人卻一個也不出現,不想見的人時刻在眼前。沉浸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她忍不住也自暴自棄地想,索性惹怒鬼畜男,讓他給自己一顆子彈一死百了算了。
笑對挫折,笑對暴力,笑對傷痛……明知人生是強.奸,還要微笑面對,這實在是一種境界。口頭上掛著簡單,真要去做,真心是萬分不易啊。
那天清晨,在廚房裡準備早餐。烏蘇拉見四下無人,拉過她道,「昨天布魯諾被處決了。」
林微微點了點頭,這消息雖然讓人驚駭,卻符合鬼畜男的作風。連鋼琴都砸了,還要人來做什麼?當一個人對他而言失去了作用,他會毫不猶豫地毀掉,這就是他的灰暗的性格。
「一個個人都離去,我真怕下一個會是我。」她雙手捂住嘴,無聲的哭泣,是一種面臨恐懼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脆弱。
說什麼都無法減輕彼此心底的惶恐,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要忍耐啊,給他們看見了不好。」
這句話果然有效,她迅速地擦去眼淚,整整神色,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像指揮官那樣的人,帶給別人的全都是痛,可是,他對你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難道他帶給我的是歡樂嗎?」林微微忍不住反駁。
烏蘇拉被她一噎,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至少他沒有虐待你。」
聽她這麼說,微微笑了起來,眼睛裡滿是無奈,虐心比虐身更痛苦啊,那些能夠刻入心頭的都不是身體上的痛楚。
「一樣,都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是整人的手段。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他的手裡!」頸間被他掐出烏青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可是,比起我們,他對你已經容忍了許多,不是嗎?」不等她回答,烏蘇拉又道,「你腳受傷,他會帶你去看醫生;你去送飯,他會留你在身邊;你在客廳,他甚至彈親自彈鋼琴給你聽,難道這些都不夠特殊嗎?」
「……」林微微被她堵得無語,她們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可是,她們不知道是,她腳上的傷是被他砸出來的,包紮好之後,又因他故意刁難而多次撕裂;她去送飯,將她留在身邊,是要讓她親眼目睹屠宰場上那血腥的一幕;他彈鋼琴給她聽,之後,差點捏碎她的喉嚨!
「簡妮,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看見你,讓我們覺得人生還有希望。」
這話說的嘲諷,她笑了笑,不知道該說啥好。確實,和營地里的其他罪犯相比,她已經是很幸運了,至少她有弗雷德,再苦再痛也有個盼頭。但如果,剩下的只有失望,那真正是萬念俱灰,行屍走肉了。
烏蘇拉被人叫去大廳,空蕩蕩的廚房只剩下林微微一個,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禁深深一嘆。真是一個可憐蛋安慰一群可憐蛋,何其悲劇啊。
如常給弗里茨泡咖啡準備早飯,以前聞到肉香,跟餓虎撲食似的,現在看見燻肉就想起那頭頸脖子被切開的老牛。那腥臭的血、鮮紅的內臟,交匯在一起,老在眼前晃啊晃……頓時胃裡泛起了酸水無數,想吐。
跑到外面,可又吐不出,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總算好受一點。一轉身,遠遠地就看見弗里茨踏著輕快的腳步向這邊走近。實在不想看見這個鬼畜男啊,還是乘他沒看見自己,趕快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