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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會儘快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然後將你送去蘇黎世。」
「蘇黎世?」她吃了驚,忙問,「不是說去康斯坦茨嗎?」
他不答反問,笑著調侃道,「你不是總是吵著想去瑞士。」
「那是以前和你慪氣的時候,現在,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聽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弗雷德笑了,將她抱在懷中,道,「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
「為什麼不是現在?」她不由著急,「我一個人去瑞士,你怎麼放心?」
「不是一個人,馬庫斯會先去打點,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
「什麼?」她叫了起來,抗議道,「你讓我和陌生男人住在一塊兒?我不干!」
「當然不是,我在瑞士有房子,是你和我的家。他去那裡躲避戰禍,我會另外給他安排住所。他這個人誠實可靠,你可以放心。」
「你什麼時候在瑞士買了房子?我怎麼不知道?」她一臉疑問地望向他。
弗雷德沒打算隱瞞,便老實交代道,「42年史達林格勒戰役之後。」
「啊,這麼說來,你早就認為德國會敗?」
他搖頭,「不,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確定帝國的命運。房子是為你買的,留在德國,我怕自己有一天會保不住你。」
他的話讓她感動不已,在42、43年的時候,她還傻乎乎地跟著少爺在戰線上奔波受苦,可沒想到,在這裡卻始終有一個人始終在為她著想,為她打算。他對她的這份心,可表日月,恐怕再無人能夠相提並論了吧。
「既然你都知道德國必敗,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瑞士?難道你還捨不得你這個少將的軍銜?」
他搖頭,起身走到窗口,道,「讓我捨不得的是這個生我養我的國家,當初我們每個人都宣誓過,要誓死效忠。如今,讓我違背誓言、丟棄尊嚴,做個懦弱的逃兵,我做不到。」
「那我呢?你就捨得拋棄我,違背我們之間的諾言嗎?」她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緊緊地,不肯放手,「還有我們的孩子。」
「當然不捨得,所以我才會自動要求調到康斯坦茨。」他轉身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微微,我不會離開你,任何時候,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不離不棄!」
她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他,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心裡再難受,也不得不妥協。投入他的懷抱,她閉起眼睛,只能任眼淚奔騰而下。
「你留在德國,我也不走,見不到你,還不如去死。」
弗雷德伸手點住她的嘴唇,不讓她將這賭氣的話繼續說出口,「不要任性。我這麼做是為了你、為了孩子、為了我們的將來。你知道,去年德國的婚姻法里新增添了一條法律條款,不是德國籍的孕婦,國家有權勒令其接受人流手術(德語原文請見備註1)。所以,我不能冒險,微微,你和這個孩子對我意義非凡。我需要你的理解,你要相信我,這樣的安排絕不是我樂意見到的,但是為了將來的廝守,請你一定要忍耐。」
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再反駁些什麼?幽幽地嘆息,好不容易在一起,不久後又要面臨分離,幸福的日子真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聽見她在嘆氣,他伸手將她抱得更緊,「我們還有時間。在上任前還有兩個星期的假期,我會陪著你,每一分每一秒,都不離開。」
「那之後呢?」
「康斯坦茨到蘇黎世才70公里,我每個周末都回來陪你。」微微在瑞士,他在帝國,不必為她的安全擔憂,兩人能夠周末見面,而他又不必當個逃兵背叛帝國,一舉三得,這個主意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來了。
「星期一到星期五呢?」她撅著嘴,還是不開心,卻也無可奈何。每個星期見一次面,總比那些在戰線上生離死別的人要好。再說,戰爭很快就會過去的。
他握住她的手,與她五指交纏,道,「不過五天的時間,忍一忍就過去了。」
將臉在他懷中蹭了蹭,不得不向現實妥協,「這兩星期,你都屬於我的,我去任何地方,你都得陪著。」
「你想去哪裡?」
她想了想,眼前突然一亮道,「去梅斯。」
「法國?」他有些驚訝,不禁問,「你去那裡做什麼?」
「秘密。」她神秘地笑,「對,我要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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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離開德國前,去和奧爾嘉告個別,可沒想到,跑去醫院,卻得到一個讓人傷心欲絕的消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在空襲中喪生。
聽到好友被埋葬在醫院的廢墟中,屍骨無存,林微微當場就哭了。那條鮮活的人命啊,就這樣沒了,可憐庫特人在前線,還什麼都不知道。他曾說過,親人愛人是他們這些戰士活下去的動力,如今信念倒塌,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戰場上,妻離子散,生離死別,叫人於心何忍啊?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還是不足以泄憤,這場戰爭越是走向尾聲,所付出的代價就越是大。還有多少人的性命會被捲入?想到1945年後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柏林,不禁一陣心酸。
找不到屍體,沒有骨灰、沒有儀式,只能在墓地里給她立一塊碑,聊以悼念。
將鮮花放在她的墳頭,林微微怔怔地落淚,兩人一見如故的情景在眼前閃過。一路相伴走來,在大學、在前線,一起學習,一起實習,一起打鬧說笑,她以為她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不光是她們,還有她們的下一代也會一起成長,可是沒想到……她卻帶著她的孩子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