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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微嘆了一口氣,看著弗雷德,都不知道說啥了。
弗雷德向她瞥去一眼,自動自覺地出去了,一個晚上都沒再出現。也實在是累極,一沾到枕頭,她合眼便睡著了。
做了夢,看見了魯道夫站在自己面前,那日思夜想的臉,近在咫尺。一個機靈,可醒來後卻什麼都沒有,空留了一床眼淚。
魯道夫,終於戰起了,你現在在哪裡呢?我們是否還有命在今生再次相見?
思念一起,輾轉難眠,她只能嘆著氣爬起來。走到窗前,望出去一片廢墟。月光下,亂石上,同樣也站著一個孤獨的人影,遠遠的,抬眼隔空遙望。
盈盈的眸光,盛滿了剜心的憂傷。
第九十三章 圈套 (上)
新年之後,納粹便開始積極部署西線,他們下一個目標是丹麥和挪威。
開春後不久,弗雷德收到一道急令,被納粹黨召去了柏林總部。他走的很急,幾乎沒有來得及安排什麼,只是關照了他的副官呂斯少尉時常來看看。
這個年代沒有電腦電視,宅在家裡唯一的娛樂的就是看書。也許跟著弗雷德時間久了,呂斯也是個心很細的人,林微微只是無意間提起了一次,他便記住了。第二天開車送了一大堆書籍過來,都是一些名著,萊辛的、歌德的、席勒的、還有布萊希特的!這幾個作者都是德國思想啟蒙的精髓所在,以前在上高中的時候,讀過幾本神作。可是寫的太深奧,只是懵懵懂懂,真不是吾輩能輕易領悟的。
別看呂斯長得不起眼,但文化修養絕對是高,和他比起來,她真實慚愧。上輩子還是林微微的時候,窩在家裡看得都是《穿越與反穿越》《午門囧事》《古代獵美奇緣》,如非得已,四大名著幾乎不碰。
在空中碰到她敬佩的目光,呂斯有些靦腆地抓了抓頭髮,「要是不夠看,我那裡還有。」
「夠了夠了。這些夠我看一年了。」她忙道,隨手翻翻,找了幾本看得順眼的出來。
出於禮貌,兩人閒聊了幾句,這時,突然有部下來找呂斯。不知道那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神色一變,匆匆地告別出了門。
呂斯走後,她便將書收了起來。默默在心裡嘆氣,真是對不起這位仁兄的熱情,估計這幾本書也只是堆積在家裡吃灰。改明兒還是去書店挑一些八卦雜誌、愛情小說什麼的,反正只是打發時間嘛,用不著那麼精闢。
因為閒著蛋疼,林微微就下樓去幫克羅茨太太一起打掃花園,春天來臨了,很多樹木需要修剪,以便開出更好的花蕾。
白色鈴蘭,花語幸福與圓滿,是唯一一種能在零下幾十度里傲然開放的花。用剪刀剪下一大把,插在花瓶里,微微打算放在自己的房間裡慢慢欣賞。
正忙的快活,忽然有人送來了一封信,是給簡妮﹒布朗。
這裡認識她的人不多,除了弗雷德,就是弗里茨,後者基本可以忽略,而前者也不太可能啊。
會是誰呢?
她放下花瓶,好奇地拆開信看了一眼,卻在剎那間如同一座雕像般凝固住,手腳僵硬,唯獨一顆心無法抑制地劇烈跳動起來。當真是萬物皆止,唯吾心動啊!
信紙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我在華沙,明天下午四點在維爾納大街的咖啡館見。這句話是由打字機打出來的,但這落款處的簽名,卻是用鋼筆寫上去的。只需一眼,她便認出了他的筆跡。
沒錯,這是魯道夫的簽名,寫信的人是魯道夫!
他在華沙,他竟然來了華沙!
是弗雷德告訴了他,她的現狀嗎?
林微微捧著信,心潮翻滾,幾乎不敢相信,可信紙上清清楚楚是他的簽名。信里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她卻看了一遍又一遍。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連克羅茨太太的叫喚,她都沒有聽見。
太久沒有見面,不是不想,不是不愛,只是一直都努力克制著。而如今,這一封信就像開啟潘多拉魔盒的鑰匙,一旦打開,思念便如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閉起眼睛,腦中便湧起往事一幕幕,他的吻、他的愛交織在一起,變得無比得清晰。告別的那一日,在電車裡,他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安全,不顧一切地探□體來撈她。他被碎玻璃扎了一身,他的血一滴滴落到她的臉上,他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住危險,在死亡和劇痛面前,還是不願放手。
在萊茵河的岩石上,他曾說過,他會用心來找她;在傾斜了90度的電車裡,他也曾說過,這一輩子就算死也不會放手了。曾一次次吻干她的淚水,曾一次次訴說他對她的情,不願和她分開,每一秒的相處都是至寶。
那一句句誓言,那一遍遍親吻,刻在腦中如印記,帶在臂上如戳記。不敢想,不敢愛,苦苦地去壓制,強迫自己去忘記,可是到頭來不過短短几個字,便讓一切又死灰復燃。
那麼深情的少爺,如何能忘?對他的情意,如果不是愛,那又是什麼呢?
將信按在心口上,她忍不住熱淚盈眶。魯道夫,我等你好久了,等著你來找我,等著你來娶我,等著你來兌現諾言!等得我心都痛了……
不禁要想,如果那一天在柏林,在酒店外面,她選擇的人是魯道夫會是什麼樣子?不顧一切的愛情,連她自己都沒有做到,又如何去要求別人?
恨不得時間能跳過,可偏偏一分一秒都過得這般緩慢。在分離了500多天,她竟連一天也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