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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几步走出房間,對著後面排隊獻血的人道,「你們當中誰是AB型O型陰性的站出來,其他人全部回去。」
AB型陰性是稀有血型,偏偏她林微微就是。
「我是AB型陰性的。」
「我是O型陰性的。」與此同時,傳來一個男聲,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聽到這個聲音,讓她心頭一動,不由抬頭望去。果然,說話之人正是魯道夫。
「就你們兩個?」護士長皺起眉頭,不滿卻也無奈,「好吧,你們過來。」
將他們安排坐下,一針扎進血管里,這感覺不好受,可是心裡的難受遠遠超出了身體上的痛苦。
林微微坐在他身邊,偷偷地斜眼瞄他,深邃的輪廓滿是疲憊,下巴鬍渣橫生。因為不是重傷,手臂上的傷口還未來得及處理,透過破損的衣服還能隱約能看見裡面翻滾的血肉。
記憶中那個冷漠的少年在時光下,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大男人,熟悉的容顏,陌生的氣息,真正是成了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啊。
心潮翻騰,眼眶熱熱的又盈滿了淚珠,林微微閉起眼睛,不敢動,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悲慟而痛哭流涕。
曾在思念的烈火中整整焚燒了一千二百一十五天,不斷地在期盼奇蹟發生,奢望美夢可以成真,可每一次都在失望中度過。盼了三年半,卻也失望了三年半,真的不曾心灰意冷嗎?真的不曾怨悔過嗎?胸口跳動的,真的還是當初那顆從未有過瑕疵和裂痕的心嗎?
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太悲、太痛、太傷、也太苦,讓曾經那些歡樂的時光都變了質。
她的委屈,他怎會懂?他說過會在5000朵玫瑰中找出她,可如今她就在他身邊,近在咫尺,他卻無動於衷,連微笑的眼神都不曾對她有過。
他的手臂橫在她的旁邊,他的氣息就在這裡,如此之近,只要稍稍動一下手指,就能夠碰到。只是這幾厘米的距離偏偏成了兩人間不可逾越的鴻溝,想留在他身邊,想握住他的手,想讓他幫自己堅定動搖的信念……在內心反覆掙扎,卻一不小讓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咬住嘴唇,轉頭望向窗外,看著天空,倔強地不想讓眼淚滑下。
正獨自傷悲著,有人走了進來,是魯道夫的戰友。
「你受著傷,還來獻什麼血。你父親讓我照顧你,一會兒出了什麼事,又要責怪我。」有人在那裡抱怨。
「照顧什麼?我又不是小孩。他們要陰性血型,只有我和她兩個人是,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見死不救?」魯道夫冷冰冰地回復。
那人笑了聲,道,「我永遠說不過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她們會替我處理傷口,你不必在這裡陪著,回去休息吧。這一仗打得我們都是筋疲力盡,幾天幾夜沒合眼。」
「是啊,有命歸來實屬幸運。」
他們說了幾句後,有護士過來拔掉針頭。
被抽了近400毫升的鮮血,站起來時,起身得太快,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後跟正好踩在了魯道夫的腳背。
有人撞向自己,他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掌心裡的熱度讓她渾身一顫,烙痛了她的心。
控制不住淚意,只能任由它們泛濫,抬起頭,她看向他。那雙黑色的眼睛中飽含感情,有委屈、有哀怒、有悲傷、有痛苦……紛紛交織在一起。這一瞬間,一種奇怪的感覺撞擊了他,這種莫名的震撼叫人錯愕。
瞧見林微微,剛說話聊天的那個戰友很是驚訝,但隨即眼神一變,扯出一朵嘲諷的笑容。
「元首推崇種族統一,血統純正,沒想到關鍵時刻,還得用亞洲人的血。」
這話說得露骨,刺耳而又不中聽,林微微心裡頭本就哀怨沖天,聞言之後,更是各種不爽。她一揮臂膀,甩開了他攙扶的手,轉身又一屁股跌坐回了椅子上。
這個動作讓魯道夫一怔,不禁低頭又瞥了她一眼。他很想問她,為什麼剛才會用那種眼神看他,他們明明素未平生,可她卻讓他覺得自己欠了她全世界。
遲疑片刻,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是沉默著。一轉身,隨著同僚踱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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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又被抽掉了400毫升的血,林微微回家倒頭就睡。休息了12個小時,外加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總算是恢復了元氣。
韓疏影的模樣也很狼狽,他被分到HSK醫院,規模遠比她所在的大學診所要大,自然被送去的傷者也更多,情況更糟。
在醫院工作,就得三班輪番,兩人大多數時間都在醫院渡過。回到家也只是倒頭大睡,連話都顧不得說。
起初的三天,是最糟糕的,大批傷者要被安頓、要進行手術、死亡人員還要被拖到太平間,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援救讓人措手不及,醫院裡從上到下都是一片慌亂。直到第四天,情況才有所穩定。死者被掩埋,傷者被醫救,慢慢地走上正軌。
這一天,正好輪到她值夜班,梳理妥當,便匆匆地趕去了醫院。
「袁,你不是夜班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背後有人喊住她。
回頭一看,是奧爾嘉。
「是啊,家裡呆著也沒事,所以早點過來幫忙。你今天什麼班?」
「中班,本來晚上八點就可以下班了。但人手不夠,所以護士長要求我加班到凌晨4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