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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特奧道﹒祖﹒古藤貝格?」卡爾克瞥了眼,然後問,「薩克森﹒特奧道﹒祖﹒古藤貝格是你什麼人?」
「我祖父。」沃夫岡回答。
卡爾克笑了聲,道,「他們捨得你這根獨苗上戰場?」
「我已經滿了18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聽他這麼說,卡爾克也不再說啥,又將紙板遞給林微微。然後,看了一眼她的名字,「袁若曦。」
基本每個人都會以為她是日本人,所以她等著他發問,沒想到他只是道,「我們這裡有一個飲事員是個越南人。」
登記好之後,他又關照了幾句,便帶著兩人去候車廳。
「要等戰士運輸完畢,才能輪到我們後勤人員。你們現在這裡等著,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過半個小時候來接你們。」他用飛快的語速說完後,又問,「你們還有問題嗎?」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搖了搖頭,目送著他離開。這個車站又亂又陰濕,只有一片昏黃的燈光,看著就讓人覺得壓抑。四周不停地有摩托車和卡車開過,還有運輸的馬匹,汽油味混合著牲畜的排泄物,空氣糟糕到了極點。聽卡爾克說,因為將有兩輛運輸機到達,地上已經躺滿了傷病員,和這些新到達的充滿朝氣的新兵相比,他們狼狽、憔悴、甚至生命垂危,可是他們也曾是這樣神赳赳氣昂昂地來到這裡。
氣氛十分沉悶,兩人都有些坐不住,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忍不住站起來跑到了室外。
深深呼吸一口滿是硝煙的空氣,沃夫岡問,「袁,你後悔來這裡嗎?」
林微微搖了搖頭,道,「目前還沒有,你呢?」
「我也是,我不會被這些小困難打倒的。」
聊了會,後方傳來一陣喧囂和腳步聲,他們急忙回頭。原來是德軍壓著一群蘇聯戰犯路過,那些人渾身是傷,滿臉都是血,顯然受傷不輕,但沒有人給他們治療。拖著蹣跚的步伐,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被德軍趕著向前。
這一場苦戰,雙方死傷無數,已經將人們最殘忍、陰暗的一面逼出來了。記得有人說過,戰爭不會帶來快樂,帶來的永遠都是最黑暗的一面。
這些德國士兵對俄國人恨之入骨,因為他們的頑固駐守,讓他們傷亡慘重、讓他們回不了家、讓他們不得不苦守在嚴冬下。這些怒氣自然發泄到了戰俘身上,對他們拳打腳踢,用語言侮辱謾罵。這場戰爭,已經讓人失去了耐心和本性。
一個俄國人腿上中槍,傷口沒有處理,已經潰爛流膿。他踉踉蹌蹌的,摔了一跤,然而,他的同伴還沒來得及扶他,就被德軍拉開了。一個憲兵模樣的人,上去就對他狠狠地踢了一腳,將那個戰俘狠狠地踩在腳下,厚重的軍鞋碾著他的臉,一邊口中還在叫囂。
「可惡的俄國豬!」
那人掙扎著,怎麼都爬不起來,尊嚴被踐踏,雙目如死灰。雖然戰爭是殘酷的,但她還是不忍心去看,逼著自己將目光轉開。
「我們德國人的騎士精神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沃夫岡捏著拳頭,怒道。
見他跨出腳步想要衝上前,林微微急忙一把拉住他,「你瘋了,難道你要當眾幫助你的敵人嗎?」
他一震,隨即收住了腳步,喃喃自語道,「戰爭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這樣該怎樣?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看見這種場面,會受不了是正常的。可是,我們無能為力。相信類似的情景還會不停地發生,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心情,不然在這裡,我們一天都呆不下去。」
沃夫岡動了動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兩人坐回候車廳,目不斜視地各自沉默。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當那些運輸機載滿傷病員開走了的時候,卡爾克才回來。車站上一共停著五輛卡車,只有其中一輛上面用黃白色帆布遮著,布上畫著一個巨大的紅十字。
卡爾克道,「按照日內瓦中立協議,雙軍交戰都不會攻擊有紅十字標記的運輸卡車和帳篷、房屋。不過,我們的敵手是俄國毛子,對於這群人,我們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
想起之前那一幕,兩人都沉默,沒有接話。坐上卡車之後,卡爾克將袖章發給他們道,「一會到了戰壕,你們要立即換上醫療人員的制服,還有隨身攜帶證件。」
兩人不敢怠慢,立即點頭應許。卡車一路顛簸,向著史達林格勒挺進。
作者有話要說:以下章節中所涉及到的史達林格勒戰役,其中戰爭場上的搶奪,大部分都是按照真實歷史改編。從倖存的蘇德老兵嘴裡口述的經歷,以及當時納粹政府拍的戰線實況而來。
下集預告:
顛簸了近三個小時,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蘇聯人的轟炸機!
……
「該死,我們是紅十字,不要追著我們不放!」他的話斷截在轟隆的爆破聲中。
在這樣的狂轟亂炸中,想逃出升天簡直是痴人說夢話,就算開出去的車子也被炸成了土豆餅。林微微果斷地棄車,在她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被炸死,要麼被凍死,不管哪個選擇都要命。
蜷縮在碎石下,每一次爆炸都讓她心驚膽戰,胸腔里的心臟跳得激烈得幾乎都不屬於她自己的了。
敵軍戰機在一番轟炸之後,終於向前方陣地飛去,一直到再也聽不到引擎的轟隆聲,林微微才敢從地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