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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她不適地掙扎,「放開我,弗里茨,別傷害我。」
「傷害?」他冷笑,用拳頭敲打在自己的胸口,道,「什麼是傷害?這顆心已經被你刺得鮮血直淋,血肉模糊。這種滋味,你想知道嗎?」
他紅著眼睛,身上滿是狂躁的氣息,這一刻心裡又怒又恨又怨,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那目光猶如從地獄裡爬上來的魔鬼,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集中營,他曾是如何對待簡妮。心臟被恐懼撐破,眼淚不停地滾出眼眶,她全然地無助,看向他的目光中只剩下恐慌。
肩頭的骨頭被他捏得劈啪作響,可她依然感受不到疼,唯有恐慌,無窮無盡。她在心裡無助的吶喊著,弗雷德,你快來救我,我快撐不住了。
「是誰的?」
他搖著她的肩膀,這模樣就像興師問罪的丈夫,可問題是他不是啊,他們甚至沒有開始過。她咬緊嘴唇,倔強地閉著眼睛,除了奔騰的眼淚,就是一個字也不答。
「是不是弗雷德的?是不是?」
林微微再度心驚,原來他真的都知道了。他和弗雷德很久前就是冤家,現在了解到這個事實,他又會怎麼對付他們?
她的默認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頓時讓他火冒三丈,怒到極致,他反而冷靜了下去。揚起嘴唇,露出一個笑容,他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是他強迫你的,還是你心肝情願的?」
該不該欺騙他?如果說被迫的,他是不是就會放過她?盛怒下的他會怎麼對待她?一瞬間,腦中念頭千迴百轉。
「說話!」
她嚇了一跳,脫口叫道,「弗里茨,是我配不上你,你不要再糾纏了,放過我吧。」
「配不上我?那你就配得上他?」他氣極反笑,將她扔回床上,一把從腰帶中掏槍,頂在她的額頭,「按照帝國的法律,我可以立即槍斃你。」
她不愛他,一點也不愛,現在肚子裡還懷著別人的孩子。他怒氣衝天,恨不得一槍打死她。
被逼進絕境,害怕到極點也就不怕了,她擦了把眼淚,慢慢地坐直身體,道,「是的,你可以殺了我。就像當初對待簡妮那樣,後頸一槍,一了百了。」
聽到簡妮,他的心再度被震撼,手顫抖著,幾乎握不住槍,顫聲問,「你怎麼知道簡妮?」
「為什麼?」起身下床,她一步步地走向他,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吐了出來,「因為我,就是被你殺死的簡妮。」
脆弱的她,在這一刻變得咄咄逼人,那種氣勢讓人無法直視。弗里茨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剎那間,她的神情讓他感受到了簡妮的存在。可是,向來無神論的他怎麼可能輕易接受這個荒謬的假設。
反正橫豎是死,林微微豁出去了,一把握住他拿槍的手,對準自己的頭頸,道,「這樣將子彈射進後頸,幸運的話,喉嚨會被直接射穿。那些人的生命力真是頑強的可怕,即使喉嚨被擊碎,還活著……」
她話鋒一轉,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道,「你說我是沒心的魔鬼,那麼這裡跳動的是什麼?是心臟,原來魔鬼也有心,也會心痛!」
「簡妮,你的存在已經改變了我的軌跡,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些曾經他對簡妮說過的話,就連自己都不太記得了,卻在此刻被她一句句無比清晰地說了出來。
「住口!」弗里茨厲聲喝阻她,第一次感到恐懼,她的話讓他無力招架。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就這樣被她毫無保留地挖了出來,讓他難堪,也讓他驚慌。他下意識地要逃避、要否認,不讓她再繼續撕開他的傷口,他失控地伸手掐住她的頸子,語氣森然地道,「你到底是誰?」
他的手勁讓她窒息,可是她還是不怕死地露出了個輕蔑的笑容,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會是誰?」
她是誰?究竟是林微微,還是簡妮?弗里茨漸漸鬆開手,臉龐蒙上了一曾頹廢之色,感覺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無底漩渦,被無情地拽入深淵,沒有出口。
在戰場上,殺死自己戰友的那一刻,他分明從她身上看到了簡妮的影子。他對她的好感,本就出自於她和簡妮相似的神態和語氣。她知道他曾在集中營當過看守,她了解他殺人如麻的脾性,她能夠說出他對簡妮說過的每句話,更重要的是,她和弗雷德有扯不斷的牽連——就和簡妮一樣!如果她是簡妮,那麼很多事不謀而合,一切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腦中飛快地閃過那個棕發女孩,他不禁捫心自問,她們倆真的是一個人嗎?
不,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他無法相信,也不能接受,搖了搖頭,企圖將這個想法擠出腦袋,道,「荒唐,你怎麼可能是她?」
「荒唐?」她甩開他的手,推開他走了幾步,冷笑,「還有什麼比逼著我愛上你更荒唐?」
她用語言徹底擊潰了他,一時間心被掏空了,他茫然無措地坐了下來,失魂落魄地看著她。這一刻,面對著她,真正是愛不得、恨不能了。
愛不得、恨不能!多麼殘酷的現實啊!她的話讓他萬念俱灰,這種撕心裂肺的感受是這樣激烈,點點滴滴地透過毛孔滲入四肢,麻痹他的心。那顆向來被剛強冷硬包裹的心,一瞬間,被萬箭穿心。
她是簡妮,她竟然是簡妮!難怪她不會愛上他,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曾經對簡妮是那般殘忍,對自己也不曾仁慈過,徹底斷絕了兩人間的關係。沒有退路,不能回頭,這不正是當初他選擇要走的路嗎?那麼現在,他又能拿什麼去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