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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盤落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黑夜裡尤為驚心。
「簡妮!」一聲叫喚,讓他徹底驚醒,猛然掀開了眼帘。朦朧間,他似乎看見簡妮回來了,站在那裡看著他。可醒過來,卻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身邊站著一個人,不是簡妮,只是護士來查房。難掩心中的失望,他又閉起眼睛,甚至連一眼都沒給她。如果,他看她,就會發現她顫抖的肩膀。
林微微不敢轉身面對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悲傷,最終只是落荒而逃。
臉上涼涼的、濕濕的,他下意識地摸下了臉,卻摸得一手都是淚水。這是誰的淚?是他的嗎?
他一怔,不禁苦笑,什麼時候他成了一個軟弱無能之人?
靠著床背坐了起來,從床頭柜上拿起那張發黃的照片,用拇指撫過女孩的臉,藍眸中閃過無奈和絕望。
簡妮,究竟怎樣才能將你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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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愛不愛他,那就努力去確定你還愛他;同樣,不知道他還愛不愛你,那就努力去證實他還愛你。戰亂中,相遇相守本就不易,難道非要等到來不及回首的那一秒,再去後悔嗎?
奧爾嘉的話在腦中回鳴,仔細想想,確實也是那麼回事。人要活得灑脫,就算無法做到隨心所欲,那至少也不能自虐。
與其糾結在愛與不愛的漩渦中,還不如勇敢地去找出答案,如果不愛了,那麼學會放手;如果還愛,那就忘記傷痛、忘記弗雷德,一心一意把這條路走到底吧……就像曾經那樣。
收拾起心情,她洗了洗手,開始做漢堡。人家投石問路,她林微微就投漢堡問情好了。
在醫院工作,又負責病人的醫藥劑量,要接近魯道夫將漢堡送出去,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接下去如何面對他的反應。
親自送去?還是托人捎去?因為對方是魯道夫,所以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也被她弄複雜了。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混在他的餐盤裡送去。
按照德國醫院的習俗,每個餐盤上都有罩子,因病人身體素質、傷病程度,所分配到的食物量自然也各不同。為了不讓護士搞混,罩子上貼著病人的姓名。
找了老半天,才看見魯道夫的那份。她掀開罩子一看,頓時傻眼。暈,午餐才兩片黑麵包,外加幾片燻肉……連她都不夠塞牙縫,更別提魯道夫這麼高大的一個男人了。
醫院的伙食也太坑爹了,摳門,實在太摳門!怪不得魯道夫半夜也睡不踏實,受了傷,還得餓肚子,這傷養得苦逼啊……
沒再猶豫,林微微飛快地將手中的漢堡放了進去,暗忖,少爺啊,幸虧你有我這個後門在,關鍵時刻還能給你開個小灶,好好地補補營養哈。
正胡思亂想著,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以及小護士們的攀談聲。她手一顫,趕緊把蓋子罩回去。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她心一陣狂跳,一個轉身躲進了隔壁的配餐室。
「今天又是凱薩琳負責三樓,天天面對帥哥,真是太幸福了。哪像我,工作表排來排去,都是急症室。天天看著那些重傷人員,壓力好大。」
「好了,你就別抱怨了,再怎麼也總比羅希好,她負責的是太平間。」
這麼一說,抱怨聲果然低了下去。正值午餐時間,護士們要去送飯,刀叉相撞的叮噹聲絡繹不絕,聽得林微微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求爺爺告奶奶地在心底吶喊,姐妹們,千萬別搞砸了我的好事啊啊啊啊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幾人終於準備妥當,說說笑笑地又走了出去。林微微怎麼也放不下心來,她們前腳剛走,後腳也跟了出去。一路跟隨,一起上了三樓的病房。
護士將午飯送進去沒多久,便退了出來。等外面沒人,林微微才敢靠近,透過病房的玻璃窗,偷偷望進去。
魯道夫靠在床上,正在和幾個戰友說話。其中一人她也認識,就是在捐血這天出口諷刺的那個,據說是他的上司,叫馬克思﹒溫舍。
那餐盤就放在他的床頭,一直沒有被打開,他們不知道在商討些什麼,神色激動。看這架勢,估計一時半會兒,他不會想到用餐。
幻想了好幾種他看到漢堡後的反應,卻沒料到連蓋子都沒被打開,就直接扔在了一邊。
她難掩眼中的失望,站了好一會兒,怎麼都等不到想見的那一幕。百般無奈之下,只得轉身離開,不料卻一頭撞上了前來送藥打針的奧爾嘉。
「袁,你怎麼在這?」
林微微被她嚇了一跳,忙道,「我,我……我來查房。」
「查房?那你怎麼不進去?站在外面怎麼查?」她滿臉狐疑。
「我,我,他們好像在討論什麼,我怕打擾他們。」林微微找了個藉口,便想脫身,「你來的正好,幫我一起查了。我去其他病房。」
「等等。」見她要走,奧爾嘉一把拉住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不對勁,你看上去有事瞞著我。」
「哪有,你想多了。」林微微趕緊疾口否認。這話怎麼說得那麼曖昧呢?好像被捉姦了一樣。
奧爾嘉沒說話,抬頭看看她,又轉頭看看病房裡的男人們,目光轉了一圈後,再度回到她身上。
被她盯得亞歷山大,林微微不禁擦了把汗。
「該不會你說的那個初戀情人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個吧?」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聽她這麼說,林微微的小心肝頓時劇烈一跳,暗道,奧爾嘉,你這啥眼神啊,太犀利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