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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他驚訝地揚起了眉頭,「我可沒這麼說,你怎麼會這樣想?你來這裡是不是錯誤,我不知道,我只想說,如果是錯誤,也是個美麗的錯誤。至少你救了我、福格爾、還有克勞斯的性命,難道不是?」
這稱讚從他嘴裡說出來,挺受用,林微微直爽地接受了。轉頭望向旁邊的床位,問,「福格爾他還有救嗎?」
他點點頭,「命總算保住了,過幾天等運輸機來時,就送他回去。」
「那你呢?也要走嗎?」說出這話時,她的心中五味俱全,既希望他留下,又希望他離開這個危險之地。
「我不走,這些小傷不算什麼,把位置騰給其他更需要救助的人吧。」
「你留在這裡等你的隊友到達,還是回去接應他們?」
他苦笑,「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可是這傷……恐怕暫時走不了。」
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會在這裡等他們過來匯合?」
邁爾不禁怔了下,當那一簇耀眼的光芒在她眼底閃現時,短短一瞬間,他的心好像也跟著被點亮了。
得不到回答,她忍不住又追問,「是不是?你快回答我。」
「是,我留在這裡。」他點頭。
「很好。」聽他這麼說,她心定了,還是有一些小私心。邁爾畢竟和她同生共死過,是她在這裡唯一一個認識並且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的停留讓她感到安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戰地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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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便是12月19日,再過一個星期就是聖誕節。每到這個時節,大街上早就張燈結彩。可是,這裡不是現代,所以沒有禮花也沒有彩燈,有的只是俄國人為德國軍士準備的2000門大炮,和冰天雪地的嚴冬。
戰事並沒有人因節日的臨近而緩和,相反只是越來越激烈。第六軍最終難逃被蘇聯人包圍的命運,突圍行動造成了大批傷亡,前方的傷者源源不斷地送來。
所有的醫護人員加起來不超過20個,而等著被救治的人卻有幾百個,三個軍醫根本來不及動手術。除此之外,就連藥品物資也開始逐漸匱乏,不管是醫者還是傷者,都瀕臨絕望。
卡爾克走出手術室,接過
一個憲兵手中的煙狠狠地抽了幾口,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卻發現外面的空氣更糟糕。他情緒急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幾步,然後又走近手術室里,揮手將沃夫岡和林微微叫過來,吩咐道,
「你們兩個出去把重傷人員分類,將重傷但還有希望的抬進來醫治,輕傷的外面就地包紮。」
兩人對視了一眼,分秒必爭的場合下,誰也不敢蹉跎時間,立即領命。可當他們走到外面大堂之後,頓時被眼前這個現象給震驚了,幾百個哀號著的傷病員擠滿了百貨商店的整整一層樓面。他們等在外面,沒有止痛針,沒有消炎藥,不能開刀,有些被炸得已經露出了白骨。不是他們不夠男人、不夠堅強,實在是那種切膚之痛讓他們忍無可忍,臉上血淚交加。
眼裡望見的都是血肉翻滾的傷口,耳里聽見的都是人們的呻吟和哀叫聲,鼻間聞到的都是飄浮在空中的潰爛、血腥、汗臭交雜的渾濁氣味。在穿過這些傷者的時候,林微微有那麼一瞬的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也許,她的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地獄。
看見穿著白大褂的人出現,傷員們開始沸騰,紛紛向他們伸出了手。
「醫生……」
地上有人抓住了林微微的腳,鮮紅的血立即染紅了她的鞋子,她嚇了一大跳,不由尖叫起來。那人臉上包著一層紗布,連眼睛都看不到,血漬斑斑的真像是地獄來的魔鬼。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後的希望,死也不肯鬆手。
「給他打一針鎮定劑,快!」
耳邊傳來沃夫岡的聲音,林微微來不及多想,取下醫療箱照辦。可是,針劑的液體還來不及全部推進他的血管里,這人已經斷了氣——是被活活痛死的!
「不要發呆,我們沒有時間!」沃夫岡蹲下來用力板開那個死人的手指,拉著林微微走了幾步,將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聽著,凡是身上有紅色記號的編入A排,沒有記號的B排。A排讓勤務兵送到手術室門口,按照數字編排手術順序,明白了嗎?」
她急忙點頭。搶救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兩人還來不及喘下一口氣,新的狀況再度接踵而來。
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帶來一陣刺骨的寒風,他看見兩人醫護人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了他們。
「醫生,我需要醫生,立即馬上!」
林微微和沃夫岡被這麼一扯,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在看清那人的臉之後,她仿佛被釘在了那裡,太過震驚竟連呼吸都忘了,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流出了體外,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身後的這個人,是她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下集預告:
完成任務後,一行人正準備撤回各自屬地,這時,不知道是誰從哪個窗口突然射出一槍。彈頭撞擊在報廢了的T34上,發生一聲脆響,擦出極為耀眼的火花,一秒鐘的死寂之後,槍聲隨即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們掃來。
千鈞一髮之際,林微微只覺得全身一震,頓時被人撲倒在地,手榴彈掠過頭頂,在他們身後十米處爆炸。壓在她身上的是弗里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