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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淑妃娘娘雖然被剝奪了封號和妃位,但最終也只是被判了禁足而非打入冷宮,可見是顧全了七殿下的顏面。不管是宮內還是朝堂都沒有人將此事連坐到七殿下的頭上,而在陛下看來,七殿下出身最大的弊病已經被剔除了,未必不能問鼎至尊之位。」
「殿下敢說,這裡面完全沒有皇后娘娘的手筆嗎?」
慕容辰說不出話,他無法反駁,因為事實如此,雖然好處都被別人得了,但他在一旁觀看,心裡也為她不動聲色的溫柔感到歡悅。
德妃是宋清婥的表妹,淑妃因德妃而落馬,敏銳如宋清婥,不可能不清楚弟子或許會因此事而對她心生芥蒂,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
哪怕會被怨恨,哪怕會被疏遠,她也堅定不移地為弟子鋪平了前路。
「皇后娘娘不擅言辭,更不習慣將甜言蜜語放在嘴邊。」秦笙忍不住為皇后娘娘抱不平,「但她會將對您的關懷付諸於行止,相比之下,殿下的不誠與欺瞞簡直是小人之舉。還望殿下坦誠相對,不要因為任性而辜負皇后娘娘的玉壺冰心。」
「我當然也明白。」慕容辰因為秦笙過於辛辣的言辭而笑了笑,「只是——」
只是人總是貪心不足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她的欲求也與日俱增,如今師父對他的好他都猶嫌不夠,費盡心思只想索取更多,更何況是要他割捨已經得到的?他當然也明白她是心誠之人,但是一旦坦白,她就勢必會與他疏遠,哪怕只是往後退一兩步,都會讓他心如刀割。
越是在乎越是膽怯,越是珍重越是畏怖。
不過,秦笙說得對,的確到了應該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走吧。」慕容辰將那副畫收好放進了錦盒裡,眉眼沉靜,「去見父皇。」
慕容辰自參政以來,屢屢做出讓旁人驚艷的實績,也讓燕皇對他的欣賞與日俱增。慕容辰的優秀以及謙和都被燕皇看在眼裡,心中已經隱隱決定將他當做下一任皇位的繼承人。畢竟七皇子雖然在淑妃的督促下精研武藝,但性情卻是承襲了淑妃的囂張跋扈,並且連掩藏真實性情都很是不屑,與慕容辰相比,可以說是有如雲泥之別。
但是,正如秦笙所言,如今望凝青為七皇子蕩平了前路艱險,七皇子未必不能問鼎至尊之位。
以誠待人……嗎?
「父皇,兒臣有事叩見。」慕容辰叩響了臥龍殿的寢間,在裡間傳來回應後,他接過秦笙遞來的錦盒,一個人踏入了臥龍殿。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下了朝的燕皇沒有身穿龍袍,僅著一身淡金色的常服,淡去了威儀,看上去和藹了不少,「這邊坐。」
朝堂是說正事的地方,但私底下,他們終究是父子。年紀越大便越是渴望天倫之樂的燕皇也不願意在私底下跟兒子相處還端著架子,以為這個優秀的兒子要跟自己說一些無關政事的私事,卻不想慕容辰進了裡間後,便一聲不吭地跪下了。
「……怎麼了?」察覺到不對的燕皇擰了擰眉,揮手屏退了宮人,「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兒臣不孝。」慕容辰沒有抬頭,低聲道,「今日有兩件事要向父皇稟報,其一,兒臣七歲那年私下拜了一位師父,不曾上報於父皇知曉。」
燕皇眉頭擰得更緊,皇子的師長都是由他親自過目、精挑細選出來的狀元之才,何必捨近求遠自己另尋師父呢?燕皇正想這般詢問,卻又猛然間想起兒子在朝堂上發表的言論,雖說任賢使能之論艷驚四座,但那絕非尋求功名利祿之人說得出的話語,教導五皇子的人應當是一位心性更加超然脫俗、更為不拘小節的人才對:「是哪位隱世不出的大儒?」
慕容辰沉靜地道:「是父皇的皇后、北疆的戰神、巾幗英雄宋清婥。」
燕皇一愣:「是她?」
換做是其他人,燕皇或許會思忖起「妃子與皇子是否私通」之類的事情,但如果是宋清婥……
「是,師父教導兒臣文韜武略,亦教導兒臣為人處世之理。」慕容辰繼續說道,「兒臣能有今日,離不開師父的栽培和教導。」
燕皇聞言,緊擰的眉心也舒展開來,面有柔情之色:「她是你的嫡母,本該如此。」
慕容辰摁在地上的手微微一緊:「兒臣要稟告的第二件事,還望父皇寬心,莫要過怒,以免傷及龍體。」
「何事?」燕皇奇道。
「兒臣……流淌著亡國之血,因為母妃乃是楚國王室的公主。」
——他最終做出的抉擇。
第66章 【第17章】冷宮廢皇后
臥龍殿中一片死寂。
燕皇坐在榻上, 慕容辰跪在地上,一步之差, 卻好似天塹。
「你知道, 你在說什麼嗎?」燕皇轉了轉扳指,神色沉凝,「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就算是宋清婥的徒弟這個身份也保不了你。」
小小的計謀被燕皇看破,慕容辰卻沒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只是沉靜依舊地道:「是, 兒臣很明白, 更甚者,兒臣自幼時起便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為此而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想過一死了之。」
燕皇一聽, 卻是心生暗怒:「懦夫!」
「父皇教訓得是。」慕容辰低下了頭,家國未破, 山河猶在,皇室子弟尋死是天大的醜聞,會讓整個皇家都抬不起頭來, 「直到在師父相遇之前, 兒臣一直都唯唯諾諾地苟活於世。不說凜然自信於否, 甚至可能都沒有活出一個人該有的樣子, 說是懦夫……也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