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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輩修士直指大道本源,亦要修上上之德。」
空逸端坐講壇三日,辯駁弟子無數,他身為司法長老的關門弟子,心性通透,進境無憂,短短三日便引起了向學之風,蓋過了那點身外之物造成的紛紛擾擾。
這一壓一抬,宗門內風氣一清,雖然本來的路子也不算歪,但終究還是有些不同。
「真是可笑,師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能貪圖他們這點錢財。」素熒提起那些短視的弟子就忍不住撇嘴,「師姐是為了肅清風氣,居然連這點都看不明白。」
望凝青沒理會素熒的憤憤不平,如今棒子打了,該給甜棗了。
宗門內的資源原本是按照進境修為來分發的,望凝青沒改,但是卻多添了一筆屬於管事弟子的支出。
別小看這些管事弟子,指望那些只知埋頭苦修的內門弟子去管理宗門是不現實的,想要馬兒跑就得給吃草,但是宗門的資源傾斜是基於實力至上的原則建立的。
這不難理解,也不必覺得不公平。一個宗門想要壯大,總不能將資源分發給那些進境無望的弟子,但資質低微的弟子因壽數將至而心有不甘、想盡辦法掠奪資源也是情有可原的。對此,修真界不會認為掠奪是錯,畢竟真要較真起來,所有修士都是在掠奪天地靈氣來壯大己身,大家都是半斤八兩。
所以望凝青提供了獎賞制度,同時加大了懲罰的力度。當搶奪資源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爭取獎賞所需付出的心力時,人們就會心甘情願地走上正道。
望凝青在等素心跟魔尊談戀愛——沒錯,整頓宗門內務對她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然,雖說繁瑣但不算難辦,真正難辦的還是入世煉心的那些糟心事。
經過這段時間的整肅,宗門內的風氣清朗了不少,磨合期磕磕絆絆地渡過,素熒擁有了自己的班底,空逸樹里了宗門的標榜,而望凝青則提拔了不少耳目。
如今,望凝青正接過沈輕遞來的茶水,聽這曾經是主峰的管事弟子、如今成了她心腹的青年匯報他視察的結果。
沈輕,便是當年望凝青初入宗門之時,負責為她講解宗門勢力分布、安排她生活起居的管事弟子。
這十年來的相處,讓望凝青早已摸清楚了沈輕的性格。此人雖然天資一般,努力至今依舊還沒能成為築基修士,但他的心境卻頗有可取之處。
同樣是八面玲瓏、不與他人交惡,沈輕的行事風格就和那位「大師兄」與照先完全不同。
沈輕的為人處世之道講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待人極為溫和,卻從不插手別人的私事,不妄斷他人的是非功過。跟誰關係都不錯,卻又跟誰都有一層隔閡。
望凝青看中他這份雲淡風輕的澹泊,將他提拔到身邊做事,她在未來要扮演一個嚴苛而又不近人情的掌權人,有時就需要沈輕這樣的「潤滑劑」在中間調和。
發現沈輕在情報工作上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只是一個意外,但不妨礙望凝青物盡其用。
「素心師祖近日開朗了不少,時常會同其他弟子談心,弟子得知素心師祖偶爾會詢問他們對妖魔的看法,同時表達了對於惡潮能否平息、塵世可否止戰的憂慮。」
「空涯師祖一直苦心修心,可但凡哪裡有洞天福地出世,他都會不問緣由中止修行,孤身前往。並且每個月,都會將份例換成了資源草藥。」
「空逸師祖和空涯師祖私交甚好,但與素心師祖鮮有來往,至今仍舊是點頭之交……」
沈輕語調緩慢地闡述著首席要求他探聽的情報,他其實並不清楚首席想要從這些零散的碎片中調查什麼,但這不妨礙他對這位年將及笄的少女心懷欽服。
人與人之間終究是有不同的,十年前那個小小年紀便喜怒不形於色的孩童,長大後也沒有傷仲永之憂,反而變成了更為高深莫測的模樣。
沈輕的想法,望凝青不得而知。她估量了一下,如今素心大抵已經知曉了魔尊的身份以及思想主張,她在試探魔尊的同時也在調查仙門弟子的想法。
「不聽一家之言,亦不因自身的執念去否決他人的固守與堅持,這孩子,若非紅顏薄命,沒準最後也能成為一代道統的布施者呢。」靈貓如此感慨地道。
「也差不多到極限了。」望凝青斟酌道,「空涯這次回來,素心大概就要反了。」
最先發現魔尊跡象的不是別人,正是空涯。因為空涯與魔尊之間發生了衝突,藏匿多時的魔尊才會露出了馬腳。
「欸?」靈貓困惑地歪了歪頭,「尊上怎麼這麼肯定?」
「因為極限了。」望凝青重複了一遍,「素心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只缺一個爆發的導火線。
正如望凝青所預料的那樣,空涯離宗多日後再次歸來,帶回了一株可以延壽十年的丹楹草,自己卻落得一身是傷,原本已是金丹中期的境界也再次跌落。
這對年少失怙、彼此守望相助的兄妹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兩人苦心維持的明面上的平靜被徹底打破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素心揪扯著自己的衣襟,輕柔細弱的嗓音竭嘶底里地哭喊著,以至於聲色已喑,「我讓你這麼做了嗎?你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嗎?!」
「你欠我的,你總說這是你欠我的。說我體弱多病是你幼時不慎而害的,但後來你不也聽見了嗎?是我天生命薄,我命格如此,到底干卿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