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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冥鳶看著過去的自己時,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清冷的低斥:「誰?」
冥鳶和斗篷少女同時抬頭望去,只見此地青山綠水,自成一片天地。而在她們不遠處,一身青衣的少女負手而立,眉眼冷淡,神情鬱郁。
這,便是她們最初的相遇。
冥鳶如同一個旁觀者般看著青衣少女與過去的「冥鳶」交談,青衣少女自稱「安青瓷」,判斷出「冥鳶」沒有惡意後,她才邀請她前往自己的居所。
不對,這很古怪。冥鳶搖了搖頭,為什麼熔爐的中心會有這樣一片幻境?為什麼黑水包裹的幻境中會有這樣一名與魔界格格不入的少女?
「你叫我青瓷吧。」青衣少女的手中提著一盞燈,很古怪,明明這個幻境亮如白晝,但她卻提著一盞燈,「只有這個母妃給我的名字,才是真正屬於我的。」
不知道為什麼,冥鳶聽她這麼說,突然咀嚼到了一絲源於靈魂深處的怒火。
冥鳶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她寬袍廣袖,腰佩錦帶,那一身雅正的風骨,將青色襯得美極了。
她或許不是最美的女子,但她一定是將青色穿得最美的女子。
雖然在冥所擁有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少女的印象,但是在看見安青瓷的第一眼,她便決定喜歡她。只因她在她身上看見了衣食無憂的年代才能養成的風流與文化。
「你不是魔界中人。」過去的「冥鳶」一口道破了少女的身份,仰仗實力,她雖然警惕,但也有限,「魔界根本滋養不出你這樣的人。」
「我原是人界景國的子民。」青衣少女沒有否認,反而直白地交代了自己的來歷,「至於我的道號與師門,不提也罷。我現在,只是青瓷。」
少女面色雖冷,卻沒有將「冥鳶」獨自撇在荒郊野嶺之中,她帶著「冥鳶」回了自己的屋舍,江南水鄉的亭台樓閣,有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風雅與精緻。
「這裡是哪裡?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冥鳶」的情緒穩定下來後,立刻就問起了最關鍵的問題。
「你自己進來的,你不知道這是哪?」安青瓷眉眼冷冷,她坐在桌旁,一手托腮,看著她,「得虧你是活人,才能順利穿過弱水來到這,這裡是『熔爐』的內部。」
「熔爐?」「冥鳶」有些困惑地反問。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安青瓷語氣滄桑,「他們為這物件取名為『天地熔爐』,以殘碎魂片與血肉為柴薪,煉弱水為漿,滋養萬物。」
「太陽?」「冥鳶」聽得此話,便喃喃,「這裡就是他們造出的大日內部?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安青瓷挑了挑眉,她眉眼精緻冷艷,這番情態做來總有幾分含而不露的諷刺之意,「因為我死了。」
「咚」,茶杯落在桌面之上,青衣女子似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拂袖而去。
「冥鳶」以為自己提及了她的傷心事,一時有些無措。那時的她雖然貴為魔尊,卻多是仰仗傳承之故,心裡還存著善意的柔軟,便也不敢去追。
誰知,到了傍晚,安青瓷竟提著一隻尾羽極長的山雞回來了(創作需要,不吃野味,從我做起)。看見「冥鳶」還坐在位子上,她有些意外。
而此時,「冥鳶」像個傻子一樣坐在茶桌旁,小口小口地抿著杯中的茶水。她喝得極為珍惜,那時還未走出魔界的少女,不曾嘗過這般清麗醇香的滋味。
「過來幫我打下手。」安青瓷毫不客氣,使喚魔尊就像使喚家中的侍女,「對了,你喝酒嗎?」
「酒?」「冥鳶」乖巧地隨她走進了廚房,聽見這陌生的物事便露出困惑的神情,「酒是什麼?」
「是能讓人忘記憂愁的東西。」安青瓷捋起廣袖,用繩收住袖口,隨即往廚房的小板凳上一坐,乾脆利落地擰斷了山雞的脖子,劃了一個口子放血。
「冥鳶」被使喚去升火,看著火焰在爐灶間升起,她愣怔許久,一時間竟看得有些痴了。
都說,文明自火而始。生於黑暗中的魔界眾生對於光明的執念只多不少,哪怕是「冥鳶」,她也是渴望著太陽的。
最終,因為「冥鳶」心心念念的都是火,結果火越燒越旺,險些沒把爐灶中的山雞燒糊。
「你燒火都燒呆了不成?」安青瓷很是不滿,「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我可從未吃過這麼粗劣的東西。」
她嘴上這麼說著,卻是拆開荷葉中包裹的山雞,鹽焗的雞肉雖然烤得有些過火,卻別有種干香的滋味,皮脆肉嫩,鮮香無比。
她們一起共用了一頓晚飯,雖然早已辟穀,但「冥鳶」還是吃得頭也不抬,從出生起她便不曾嘗過這樣的滋味,就連那辣口燒腹的酒,她也吞了半罈子下去。
「牛嚼牡丹。」安青瓷吃相文雅,姿態也美,看著「冥鳶」餓死鬼的作態,很是不高興地拿花丟她。
哪怕拿花砸人,她的動作也透著一股瀟灑的韻味,見「冥鳶」滿嘴油光地接住花朵抬頭看她,眼神懵懵懂懂的,安青瓷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冥鳶已經完全不記得這段往事了,但是看著躺在草坪上一起看星星的女子,她的心似乎被觸動了一下。
安青瓷是個很有「君子風骨」的人,這種「風骨」不僅體現在她進退有度、雅正溫文的儀容舉止,也體現在她那「肉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的龜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