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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江湖大亂,最好的莫非是讓他們互相猜疑。
讓望凝青有些意外的是,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
當她趕回臨江府時,江湖上那股壓抑的風氣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釀越濃,不少門派已經發生了幾次不小的摩擦,大多都是因為「白花」而起的風言風語。人們不知白花的真面目,只能從她三次出手殺人的細節上刨根究底,有人猜測白花來自西域,有人說她擅長劍術,有人說「她」其實是個偽裝成女子的男人,甚至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站出來自稱自己便是「白花」,被人窮追猛打之後才發現是一場鬧劇。
站在這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勢之中,望凝青卻清楚這還遠遠不夠,必須「見血」,才有圖窮匕見的怨憎。
望凝青相信祁臨澈會準備好後手。
該做的已經做了,望凝青沒有任何負擔地回到了臨江府,快到之前還在驛站中給祁臨澈寄了一封信,說明一下自己抵達臨江的時間。原以為到家後便有熱飯熱菜可以享用,卻不想剛踏進臨江府,就對上了滿臉苦笑的林瑜璟和陰沉著一張臉的祁臨澈。
望凝青趕到臨江府時是深夜,她沒有去跟看門的侍衛扯皮,而是直接從牆頭上翻了進去,直奔祁臨澈的書房。
祁大人是個忙起來便廢寢忘食的人,他待在書房裡的時間遠遠多過待在自己的臥室,所以望凝青會在書房裡看見他其實並不奇怪。但望凝青踏進書房之後便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書房內只有兩個人,坐在靠椅上背對著她的是祁臨澈,看見她的瞬間便露出一絲苦笑的人是林瑜璟。祁臨澈居然沒在辦公,他低垂著頭顱坐在椅子上,戴著扳指的食指在椅子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著。
「叩」、「叩」、「叩」。
燈火昏暗的房間看不清祁臨澈的臉,向來整潔的桌面上散落著一堆密報一樣的信箋,若燈火再明亮一點,望凝青或許能看見上面寫滿了雲出岫的名字。但是望凝青看不見,就算看見了,她或許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她對俗世中的事物都不太了解。
「回來了?」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祁臨澈突然出聲,道,「去哪兒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神情也很平靜,若不是昏暗燈火以及陰影營造出來恐怖壓迫感,這一番問話或許還能稱得上「溫柔」。
「去崑崙山了。」然而,被問話的人只是一個不足一歲的小寶寶,她根本體會不到這種「溫柔」的恐怖感,「去參加武道大會了。」
望凝青說著,自顧自無視了屋內冷凝的氣氛,將名琴暮舍卸了下來,順手撥了撥琴弦。比起望凝青那張具備九德的琴,暮舍顯然要更加劍走偏鋒,琴的音色與其名號相符,非常清幽沉靜,有如夜涌潮汐,風過疏竹,是即便在睡夢中響起、也不令人感到刺耳的音色。
望凝青撫摸著琴,面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喜愛之色,祁臨澈聽見了琴聲,回過身來,不只想到了什麼,冷徹的目光變得軟和了些許。
「你遇見了遠山侯?」祁臨澈淡淡地道。
「?」望凝青撥弄著琴弦,仰起一張水中白萼般嬌美的臉,那雙眼眸又黑又亮,像剛從水中撈出的黑珍珠,「高行遠嗎?」
祁臨澈神色又冷了下來,輕哼:「都能直呼名姓了,你們想來是一見如故?」
怎樣都好,想吃飯了。望凝青拽了拽自己鬢邊散下的一縷發,歪著身子靠在窗沿,有氣無力地蹭了蹭牆,眉眼儘是稚子般的天真無辜。
她軟綿綿地道:「我餓了。」
正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當孩子與母親鬧矛盾了,最好的台階往往便是「過來吃飯」。這一點,就算是祁臨澈也不例外。
祁臨澈看著神態有如孩童的少女吃得歡快,那股積壓在心頭上的鬱氣也一點點地散去了。怒火消散,憐惜便占據了上風,忍不住胡思亂想她在外頭是不是風餐露宿?吃不飽穿不暖,就像曾經那個剛剛出山、傻乎乎地跑去街頭唱蓮花落的時候一樣?
「最近江湖有些亂,你別往外跑了。」祁臨澈瞥了暮舍一眼,「想要名琴,我讓人去幫你找,沒必要自己親自跑一趟。」
祁臨澈這是誤解瞭望凝青前往武道大會的本意,但望凝青也沒有解釋,她只是理所當然地反問道:「你有需要我幫你殺的人嗎?」
陪坐在一邊的林瑜璟聞言,頓時一怔,祁臨澈卻淡然地道:「不需要,你以後也別殺人。」
他看著少女不染塵世之水的容顏,平靜地道。
「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你弄髒彈琴的手。」
——以前、以後都不會有。
第43章 【第21章】天真世外仙
正如望凝青預料的那樣, 祁臨澈根本沒想過放棄這個大好的時機。
事態爆發的導火線是蔣家與趙家的一次鬥嘴,一群年雖不大的少年男女在爭吵的過程中因為沉不住氣而大打出手,打鬥的過程中一枚被打偏的暗器不慎奪走了趙家小少爺的性命。這趙家的小少爺武功雖弱, 江湖地位卻不算低, 乃是趙家家主與江南繡雲山莊大小姐的嫡子。夫妻兩人都很護短,又因為子嗣艱難,盼了很多年才盼來了這麼一個孩子, 因此平日裡都極盡溺愛之能,寵出了這小少爺無法無天的性子。
打鬥的過程中到底是誰失了手, 這件事無法掰扯得清楚。丟出暗器的少女說不是自己的錯, 打偏暗器的少年說不關他的事,互相推搡、彼此推卸責任的人不在少數。雖然事情的起因是趙家的小少爺出口不遜、惡意編排蔣家新喪的家主, 但趙家護短的夫妻可不管這些。既然找不出兇手,那所有人都是兇手, 痛失愛子的他們不想管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只想讓所有人去給兒子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