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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星海深處裂出一線天光,一個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形從中走出,他才緩緩抬頭,從一樽雕像重新變為了霜雪般的仙人。
「如何?」他語氣淡淡地詢問著,眸中似又出現了蓮華的虛影,昭顯他內心並不如外表那般平靜且毫無波動。
「命運的枷鎖已被斬斷。」光輝的人形開口,祂的聲音十分古怪,好像有三個人同時發出了聲音,一男一女一中性,「她已不會再因眾生而死。」
「如此,甚好。」等待良久的男子挑了挑眉,他雖有天人之貌,氣質卻太過冰冷,如藏於鞘中的千古名劍,不見霜刃,亦有鋒芒。
如果望凝青在這裡,看見了男子的形貌,哪怕時隔百年,她也能一眼認出,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入道恩師,傳說中「皓月澄空淨,劍鳴動千山」的銘劍仙尊了。
「無論如何,能走到這一步也多虧了爾等的幫助。」銘劍仙尊看著光輝之主,倒也沒覺得道謝是掉份的事,「晗光殺死了自己『註定與世界敵對』的宿命,從此以後,她便不必再桎梏於『反角』的身份,能夠真正做回自己了。」
說到這,銘劍仙尊也緩緩地吐出一口心頭淤積已久的鬱氣,他等這一天,真的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
「錯亂的命軌已經被撥正,清濁大千世界也將迎回自己的氣運之子。」銘劍仙尊抬頭,在遙遠的星海高處,有一朵比其他蓮華更為龐大的青蓮於層層漣漪中安靜地浮沉,它一半枝葉枯萎,一半枝葉興榮,卻是停留於這死生的交界,時間不再前進,日月也不再運行,「晗光也該回到自己的世界,取回自己的一切了。」
光輝的人形,也便是已經成為初陽之神的以利亞.塞維爾.伊登,聞言只是沉默,微微點頭,沒有出聲。
在身為神子的以利亞羽化,將天邊黎明的第一道曦光化作聖槍,洞穿達瓦爾丁的軀體,同時粉碎萬千平行世界中同為「達瓦爾丁」的自己時,光輝之主誕生了。
身為新生的神明,那柄黎明所化的聖槍便成為了他的伴生聖物,哪怕在這片行走著無數神靈的星海之間,能夠斬斷命運的武器也是極為罕見且不可求的。
而在初陽之神根基穩固之後,眼前這位自稱「器師」的男子便找上了門來,告訴了祂「蜜莉恩.迪蒙」背負的宿命,並向他借用聖槍。
對於以利亞.塞維爾.伊登來說,哪怕從人成神,從此化為了概念一般的光輝之主,「蜜莉恩.迪蒙」的存在與祂而言依舊是特別的。
因此,在知道蜜莉恩.迪蒙真名為「晗光」,其意為「黎明」之時,光輝之主便以「黎明」稱呼那人所代表的存在。
黎明是眼前這位銘劍仙尊的弟子,在光輝之主同意借出聖槍之後,這位「器師」便將聖槍重新淬鍊鍛造了一遍,賦予了聖槍靈性,以一種極其神妙的手法。
銘劍仙尊的「鍛造」與凡人認知中的「鍛造」有所不同,他用來鍛造器物的並不是金屬礦石,而是一些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東西,比如命運、希望、破局的契機……
因此,除了「劍主」的名號以外,銘劍仙尊還擁有「器師」的稱號。他能鍛造並雕琢常人根本看不見的「概念」之物,哪怕是在星海間,他也是地位崇高的存在。
就光輝之主所知,為了重塑聖槍,他從自己這裡要走了「一線希望」,又從另外兩位神明的手中拿到了「天柱的氣運」和「人間的眷顧」。
他將這些東西融入了聖槍,而光輝之主則以自身為誘餌,推動命運的浪潮,讓黎明刺出了那斬斷自身宿命與苦難的一槍。
「那孩子肯定會向你『揮劍』,因為你是氣運之子,代表著天道。」銘劍仙尊很了解自己執拗的弟子,「她擁有『順天』的思想,不會輕易干涉俗世與他人的選擇。她唯一會選擇『逆天』的情況,就是不願向天道低頭、不願向宿命屈服的時候。」
黎明的確如此。光輝之主聆聽著自己不曾知道的屬於黎明的過往,心中卻好似有幼苗在陽光下輕柔地搖曳。神明慈愛眾生,但她終究與別人不一樣。
「聖槍其實並不會殺死某個個體,它會殺死的只有宿主想要違逆的命運。」銘劍仙尊將聖槍取出時,瞳孔深深,鄭重地道,「所以,身為『反角』的蕾切爾會死。」
「同樣,所有世界中,她那些背負著『註定與世界為敵』宿命的浮世留影都會同時死在聖槍之下。」比如容華、比如雲出岫,那些所謂的「反角」,最終都會走向死亡。
「因為,只有那個被擾亂命運的晗光死去,身為氣運之子的晗光才會歸來。」
這是望凝青所不知道的真相。
銘劍仙尊苦心孤詣,他並不精於謀算,他有的只是時間,漫長的時間。漫長到從生到死,算計了晗光一輩子。
「所幸,我們成功了。」銘劍仙尊回頭,望著星海之巔那支枯榮相間的青蓮,那個世界被停滯的時間,終於開始緩慢地回溯,回到一切悲劇都尚未發生之前。
光輝之主站在銘劍仙尊身邊,同樣也仰頭望著那浮世的幻影,神並沒有人的情緒,但祂想,「以利亞」或許會感到寬慰,寬慰於孤獨的求道者終於等到了天明。
「這次計劃能成功,也要多謝你相助。」光輝之主雖說只是當誘餌,但稍有不慎,誘餌也有真的死於聖槍之下的風險,「不管如何,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