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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駐守在這裡的弟子們也沒有退怯。
這或許也是仙門要求參戰弟子必須是金丹期的原因,金丹期弟子的心境已經足夠堅韌,不至於因此而道心不穩。
「師姐。」與望凝青一同駐守城門的空逸,偶爾會有些悵然地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你說,血月是天道給予凡塵的磨鍊,還是眾生孽力的反噬呢?」
如果是磨鍊,那天道最終想要的是怎樣的結局?如果是反噬,那芸芸眾生又做錯了什麼?
「不知。」望凝青不答,修士豈能隨意代替天道發言,「天機難測。」
「人與妖魔的戰鬥,會有看得見盡頭的那天嗎?」空逸單純地詢問著,沒有任何惡意,沒有任何壞心,甚至沒有任何偏頗,只是單純地詢問。
望凝青沉默許久,卻是道:「不死,不休。」
——種族之爭,殘酷至此。
血月臨空之日,眾人徹夜難眠,一個個身穿道袍的修士佇立於城牆之上,任由涼冷的暮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袖。
所有人都沉默,所有人都在等。
但是,預想中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妖魔卻不見蹤影,邊界線的上空一片混沌,隱隱有魔氣與鐵鏽的腥香溢散而出,將壓抑逼仄入骨。
修士們等了一夜,卻依舊不見妖魔的蹤影,血月臨空之時難分晝夜,恍然回神時,難免面面相覷。
「魔界情況有變?」空逸心有不解,打出一道通訊符將消息傳回主城,「其他地方的情況如何?」
他話音剛落,卻忽而覺得後背一冷,令人毛骨悚然的涼意如毒蛇般爬上了脊骨。來不及多想,空逸幾乎是瞬間拔劍,如一陣狂風般席捲至素塵的身前。
「師姐!」
「我知。」望凝青摁住了空逸護在她身前的手,冷然道,「冷靜。」
有什麼東西——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沿著溢散而來的魔氣,一點點地靠近。
那種黏膩而又渾濁的氣息,參雜著骨血與陰煞之氣,僅僅只是氣息滌盪,素塵便已面色泛白,體內的陰氣隱隱有失控的痕跡。
「哎呀。」一聲清甜而又曼妙的呼喚,雌雄莫辯,宜男宜女,「真是的,殺得我手都麻了。」
血月臨空,鬼門大開,那一瞬間刮面而來的風呼哨著萬鬼齊哭的魔音,一雙白皙得近乎慘白的手自渾濁的魔氣中伸出,如拂開珠簾般輕輕一掃。
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你們人族的修士,誰是主事的啊?」
那詭譎而又曼妙的聲音在耳畔迴蕩,無邊暗色中走出一條纖細修長的的身影,妖艷而又溢滿了不詳的氣息。
「別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真是令人不快。」
血月黯淡的輝光中,一名足以令山河失色萬物喑聲的美人緩步而來,殷紅的唇,烏黑的發,白皙如紙的皮膚,眼尾暈著丹朱般的紅。
她,或者他在月下站定,雖盛極艷極,卻攏著一身令人不敢多看的美。那雙眼睛,不詳,漆黑,如同濃稠到黏膩的血液。
「我是畫平生,魔尊大人麾下的一介妖鬼。」
那人說著,眼眸邪氣地掃過所有人的臉,最終落在空逸的面上。
他眼中濃稠不化的血液靜下了,不再如沸騰的滾水一般翻騰,似乎被微妙地安撫住了。
「那些不聽話的、想鬧事的小妖都已經死了,這是我們的誠意——」
他說著,卻偏頭嗤笑,烏髮散在肩上,襯得那張死人般艷美不詳的臉蛋別有一分嬌憨。
「魔尊大人想見見你們的正道魁首。」
第94章 【第23章】冰山女掌門
妖魔來者不善, 堪稱氣焰囂張,嘴裡說著「誠意」,眼中卻不乏惡念, 有如毒蛇捉摸著如何吞象。
「我輩修士,與妖魔無話可說。」素塵自然不會相信一個莫名冒出來便說要見掌教的妖鬼,妖魔詭詐, 詐降也不是沒有前車之鑑, 為此打開城門更是無稽之談。
「小女娃,話不要說得太死。」畫平生懶洋洋地抬眼, 縱使無意也有一種撩人的錯覺, 「魔尊大人的事,便只有你們正道魁首說得, 做不了主, 便別胡亂開口。」
「邪魔外道。」素塵冷著臉, 磐石般不動不搖, 「不可越雷池一步。」
空逸偏頭看了師姐一眼, 復又垂眸,他能感覺到面前這隻妖鬼的氣息遠勝於他, 怕是大乘期以上的妖魔, 不是他們能夠隨意抗衡的存在。但對於師姐正面回拒的選擇,他也不覺有錯。師姐十年前因妖魔之禍而根骨盡廢,至今仍飽受非議苦楚, 更何況, 不以弱小而不為,這正是師姐的風骨。
氣氛緊繃,空逸覺得怕是非戰不可,但妖魔心思難測, 聽素塵這般說,卻是不怒反笑。
「我今日見了美人,心情好,不跟你計較。」畫平生這般說著,轉向一旁的空逸,「美人,你是怎麼想的呢?」
空逸板著張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聲「美人」喚的是自己,他也不覺羞恥,畢竟他在宗門內甚至有「洛神」之名:「我聽師姐的。」
畫平生不得不再次把視線從美人身上挪回到那張不討喜的晚娘臉上,對美的事物,畫魅總有無盡的耐心。
「就算不讓我進城,通報一聲總是要的吧?就不怕你一意孤行,最終壞了大事?」
望凝青自然不會授人話柄,當場掐訣打出一道言符,將情況如實複述了一遍,那言符便化作白鶴振翅飛去,眼見著是朝著主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