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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一切,都如她所願。
「非常可怕吧?她仿佛不懂人心,卻又好像看透了人心。」蕭瑾笑著,捂住茶杯,拒絕了楚奕之的第三杯茶,「你呢?有被她看透嗎?」
楚奕之淡著臉,他知道蕭瑾喝茶不過三杯,因為一杯為品,二杯為嘗,三杯就成了解渴的蠢物。可他還是要送他三杯茶,讓他趕緊離開自己的家門:「你究竟何時娶妻?屆時我定為賢伉儷送上賀禮。」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是知曉的,我喜歡比我聰明的女郎。」
楚奕之滿上了三杯茶,送客,蕭瑾無奈,只得用羽扇拍拍好友的肩膀,寬慰道:「我一生隨心所欲,寧可孤身也不願將就,梅妻鶴子倒也自在,可弈之啊,你究竟何時才能走出來?」
「我從未擁有,何談放手?」
他拂去衣袂上的塵埃,起身,青衣如水,秀逸雅淡,唯獨腰間的紅梅玉佩,在天光下泛著柔潤溫醇的光。
「系我一生心,一夜長如歲。」
他在深夜中,看著水中的月亮。
【番外.系我一生心(完)】
第23章 【第1章】天真世外仙
靈貓徹底從一隻還算有靈性的傻貓, 變成了瘋貓。
望凝青死後,神魂自行脫離了容華長公主的軀體,回歸了她安頓在天外天中的道場。
望凝青的道場是一座可以懸浮在半空中的孤島, 是銘劍仙尊飛升之前贈她的禮物。銘劍仙尊生性孤僻, 喜愛離群索居,他本身又是一個擅長鑄造之術的煉器大師,故而將自己的仙府煉製成了飛行法器, 傳給自己唯一的入室弟子。因為是恭賀弟子成就大乘道果的賀禮, 銘劍仙尊在煉製時也考慮到了方方面面的問題,這才讓望凝青在渡劫失敗後依舊能在天外天有一席安身之地。
這麼說來的話, 師父應當也是早就想過她可能會渡劫失敗了。
望凝青淡著容色,回想著師父的一言一行, 也不知曉師父如今身在何方, 可超脫了三界六道五行?
「你就沒有一點愧疚之情的嗎?!」靈貓還在煩躁地四處踱步,大概變成了走獸就真的沾染上了走獸的習性,它張牙舞爪地喵來喵去, 「你看看這些因為你的死亡而崩潰的人, 你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
望凝青垂了垂眸,望著湖泊水面的倒影。
她居住在亭台水榭, 屋舍的下方便是一大片蓮池,而此時蓮池中,正倒映著她離開後的場景。
她看見有人在哭。
對於這個朝代中崇尚「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君子來說,風度和儀態永遠是最重要的。不管大喜還是大悲都不應該示於人前, 永遠保持鎮定自若、儒雅風流的姿態,是這些世家君子們從小就刻進骨子裡的訓誡。
可她卻看見楚奕之落淚了。
……
「生機已絕。」蕭瑾單膝跪地, 輕輕試探了一下容華公主的鼻息, 隨即搖了搖頭, 神情似有悲意,「節哀。」
「節哀」兩字一出,仿佛觸動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一般,袖香幾乎是瞬間撲倒在地,抓著容華公主已經冰涼的手,撕心裂肺地嚎啕出聲。向來端莊持重的楚恆之攏著袖,眸光破碎,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低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
他快步上前,推開礙事的人,兩臂朝著容華伸出,似乎想擁她入懷,可卻又硬生生地僵住了。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面前慘白而又單薄的女人就會破碎成萬千流螢。他能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他終究不是神,復活不了死人。
「不不不,騙人的,都是騙人的……」精緻秀氣的少年轉瞬間熱淚盈眶,他徒勞地擦拭著容華唇角的血跡,只覺得那自她身體內淌出來的殷紅滾燙得嚇人。他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墜落,面上也終於帶出了幾分屬於這個年紀的倉皇與委屈,「容華,容華?不要玩了好不好?你張開眼睛看看我,你是在騙我的對嗎?就像你當年試圖騙過天下人一樣,容華?容華!」
他扯著她的衣袖,話語已是顫抖:「你快起來,不要嚇我,我要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你再這樣,我跟你的約定就不作數了,我、我……我要告訴大兄,曾祖不是你殺的,你只是想保全楚家,嗚……容華,你快起來,你快起來啊!」
秀逸少年的眼淚實在惹人心憐,可那個若即若離、心如遠山的女人,卻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殿下……」楊知廉袖手站在一旁,老淚縱橫,「殿下……公主殿下……苦命的公主殿下——」
她終究還是走了,帶著無人知曉的苦衷與過往,死在黎明破曉而來的晨曦。
蕭瑾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感到無盡的悲涼之意,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容華公主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剪影。他想,或許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忘懷這個女人。他們兩相博弈,以天下為局,以眾生為棋,可最終他還是輸去半子,求不來兩全其美的結局。正當滿心喟嘆,灑脫一笑之際,他在刀光劍影的空隙中窺見了她一閃而逝的身影。
一眼便足以驚艷餘生。
節哀,當真只能節哀。
蕭瑾環視四周,掃過屋內的刀痕狼藉,又落在了容華公主的心口。看見刀柄上的紋章,蕭瑾卻是忍不住俊眉微擰,他手中的玉扇抵在袁蒼的肩頭,穩住了摯友搖搖欲墜的身形:「袁兄,振作點,你身為她的弟子,一定要自己立起來,為她復仇,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