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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箔兒寧可自己吃苦都要養著玉蟬子,免得這東西跑出去給她養第二個方知歡那樣的主子。後來金箔兒給自己贖了身,卻還是養著玉蟬子。
她一輩子沒有婚嫁,也沒有孩子,贖身後去做了葬儀,因為鬼神伴身,所以沒有哪個孤魂野鬼敢欺她伶仃。金箔兒無病無災、平安康順地度過了一輩子。
她養著玉蟬子直到八十多歲,待她死後,人們發現她的懷裡躺著一個小小的嬰屍。
那嬰孩看上去還未成型,仿佛從誰家的肚子裡掏出來似的。未能出世的鬼嬰最為凶戾,但這嬰孩卻生了一副羊脂白玉般細嫩的皮膚,模糊不清的臉上一片安詳,仿佛墜入了甜鄉。村人看了都覺得有些邪性,便將嬰屍焚燒後葬在葬儀的身邊,想著那麼嚴厲的葬儀,九泉之下也能壓著鬼嬰不讓祂作惡。
村人都說:「葬儀一生堂皇清正,又安葬了那麼多人,許是在她懷裡,未能出世的孩子也能安息了。」
不過這便都是後話了。
……
方知歡循著玉蟬子留下的命絲找到了兩件事物。
第一件是一段破破爛爛沾著苔蘚的錦緞,方知歡在殷家後院點燃了柴火,焚燒了命絲,最後從柴火中取出來的,這意味著這條錦緞是已經被燒毀的事物。
第二件是從母親留下的妝匣里找到的,那妝匣藏有暗格,翻轉暗格便得到了一副畫卷,她那以丹青聞名的花魁娘在畫上細細地描摹了一個容貌文雅的男子。
方知歡看著那兩樣物件,心突然怦怦地跳動了起來,因為命絲告訴她,第一樣物件可以置柳裊裊於死地,第二件則可以牽連她和那文曲星下凡的孩子。
為什麼這個錦緞可以置柳裊裊於死地呢?方知歡循著命絲繼續摸索,命絲卻讓她將這件事物交給大理寺中一位名叫「蘇憫」的仵作。
方知歡不明所以,卻也照做,之後她又按照命絲所示的那般寫了一封「你要找的人是殷將軍之妻柳裊裊」,隨後放在了京都著名書閣「文和書齋」的某一本書中。
命絲是某種能夠改變命運的契機,它讓方知歡做的瑣碎之事看似毫無條理,但最終牽連起來便會達成方知歡想要的結果。
但是同時,命絲也非常的脆弱,如果是想要探尋或者牽繫已經發生的事情,那隻要像這樣做一些毫無緣由、看似巧合的事情就足夠了,但如果是想要改寫未來,就要承擔隨時可能崩盤的代價——比如殷澤並未戰死沙場一事,或許是因為牽連了國運,所以那纖細的命絲最終還是斷了。
方知歡做完了這些,便忐忑而又焦慮地等待著結果,至於第二件物事,她在打開畫卷的瞬間便已經心中有數。
畫卷中的男子眉眼俊秀,氣質溫文,似有若無的書卷氣也令人無比心折。
畫卷的落款是「十五月夜憶方家故人」,這一句便讓方知歡確信,畫上的人便是辜負了承諾、讓自己的母親空等了一輩子的那個「良人」。
而讓方知歡吐息急促的並不是時隔多年知曉了自己生身之父的容貌,而是畫卷上的人居然與柳南木那孩子有七八分相似。
只要拿出這個畫卷,再當堂滴血認親,哪怕殷將軍位高權重,柳南木也不能不認這份血脈。
畢竟百善孝為先,從來只有父母責備子女的,哪有子女怨懟父母的理呢?若柳南木不應,不孝之人又如何能參加科舉、躋身朝堂?
不過如何交代柳南木的來歷的確是個問題。
方知歡曾經略施小計讓殷唯相信自己得了方知歡的初次,她要想辦法讓殷唯相信,自己與他未能成婚的兩年間曾生下過一個孩子。
年歲對不上也沒有關係,只要第一件事能夠解決柳裊裊,那之後再說柳裊裊抱走了她的孩子還隱瞞了柳南木的身世就夠了。
就在方知歡志得意滿之時,人世變幻萬千,停滯多時的命軌終於如齒輪般咬合,悄無聲息地運作了起來。
齊國大敗夷族,夷族皇庭不得不宣告臣服,華陽公主自請和親,並要求夷族與齊國共同在邊境上為她建立一座公主城,城中栽滿她最愛的鳳凰花樹。
不知道大公主是如何說動齊國君的,讓疼愛女兒的齊國君即便萬分不舍也應允了公主的條件,並撥給她一萬精銳作為親兵。
這些親兵將會舉家遷移至邊境,成為公主城內的第一批居民,而除了親兵以外,大公主還帶走了三百名紡織女,三百名工匠,五百戶佃農以及一批宮女太監。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人力與資產,衛朱曦還準備帶走自己培養的親衛,除了大量的資源錢財以外還有寶貴的書籍,她所積攢的底蘊堪比一座小型的皇宮。
齊國舉國上下都感受到了國君想要永絕後患的決心,而掌有政治權利的華陽公主也從曾經的叛逆公主搖身一變,成了即將出征的英雄。
與此同時,大理寺中的一位仵作收到了一個神秘的包裹,西平郡王府中的小廝來到了文和書齋,取走了西平郡王早先訂下的幾本書冊。
第205章 【第26章】明媒正娶妻
蘇憫是一位仵作, 但與其他出身卑微的仵作不同,他出自簪纓之家,他的父親便是曾以斷案如神而聞名於世的京都節度使蘇淮卿。
父親為他取名為「憫」, 便是希望他能夠慈悲為懷,寬宥眾生,有朝一日在朝為官, 便要時刻謹記「人命大過天」,決不可讓兇手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