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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這麼想著,不免有些意興闌珊,比起彩子的一意孤行,青子顯然更加懂事聽話,「這些天你便好好休息吧,對外應酬之事,青子會代替你的。」
「代替」二字一出,仿佛刺痛了白川彩子一般,她忍不住揚聲道:「不用了,父親!」
正要起身離去的白川家主被她有些激動的呼喊嚇了一跳,沒來得及斥責,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與輕笑。
「姐姐這是怎麼了?出去一趟才剛回來就對著父親大呼小叫。」
身穿玉蘭色和服的少女姿態娉婷地站在屋外,裙擺如花一般散開,上頭深山含笑的花枝紋路舒展得柔和而又可愛。
她帶笑的眼眸凝視著白川彩子,眼角的餘光在久我蓮的身上輕輕一帶:「姐姐不在的這些時日,父親可是為姐姐操勞繁多,姐姐應當體諒父親才是。」
白川彩子深吸了一口氣,胸脯劇烈地起伏了一下,隨後她抬起頭,面上便有了幾分感傷:「彩子何嘗不知道自己讓父上操心了呢,從小到大,不是體弱多病便是被妖怪覬覦,雖然並非出自我的本意,但也讓父上操碎了心。這次回來我便想好好彌補,多少為家族做點什麼。」
「畢竟這裡是我的家。」白川彩子輕拭眼角,意有所指地道,「總是讓青子妹妹代替我也不太像話,累著妹妹我是會感到愧疚的,所以父上,讓彩子去吧。」
這話說得討巧,先是傾訴自己的情非得已,又拿自己的悲慘遭遇來做文章,最後點明竹內青子只是外人,四兩撥千斤地將她排除在外。
這話術可以說是大有長進了,能正面回擊,比在背後靠著推晚飯點時間來讓她吃不上飯要上得了台面。
以前的白川彩子唯唯諾諾的,使壞都不敢光明正大地來,給竹內青子的感覺就像暗地裡刨糧的老鼠,一副可笑又噁心的姿態,如今倒是敢亮出爪子了。
「好啊。」已經見過最頂尖那一批的權貴了,竹內青子也無所謂地將應酬事宜推還給白川彩子,「那姐姐可要多多注意身體啊,別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累壞了。」
她輕輕一笑,彩子卻聽得出她是在嘲諷自己以往總是以體弱多病為緣由拒絕那些愛慕她的公子,但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她用明亮堅定的眼眸直視著竹內青子,嗓音清脆:「這就不牢妹妹操心了。」
白川彩子下意識地看向久我蓮所在的方向,笑容前所未有的自信明媚。只要沒有失去他,那就算失去白川家的一切都無所謂。
在黃泉中,白川彩子與久我蓮已經解開了誤會,久我蓮說她看見他與竹內青子接吻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遇見青子,他們之間並不是情人這樣曖昧的關係。
久我蓮的解釋無疑拯救了這個來自千年後的靈魂,彩子想起自己曾經也不過是看見了隱隱交疊在一起的兩個影子,就忍不住從現場落荒而逃了。
因為自卑,因為膽怯,所以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妹妹搶走了自己的暗戀之人。但或許事實並非如此,青子的目的本就是想讓她誤會呢?
想通了這一點,白川彩子的心情豁然開朗,越發覺得青子面目可憎的同時,也覺得她十分可悲。
這個沒有常性的、只能從掠奪他人的行為中獲取快感的妹妹,真的明白愛是什麼嗎?
白川彩子重新撿起了自己的身份,懷著明媚的心情步入了貴族的社交界。
竹內青子這段時間參加過的宴會都有記錄在案,但內容實在太多了,白川彩子不覺得青子能完全替代得了自己,便只是草草地翻看過一遍。
大致記住了人際往來,其餘便放在了一邊。她將要奔赴的是九條家姬君九條紀子的書會,彩子記得她的哥哥是自己的愛慕者,想來對她會十分友善。
彩子第一次步入社交界並沒有盛大的宴會與鼓舞的掌聲,因為那些都已經屬於竹內青子了,留給她的只有無數人心的考驗。
白川彩子的馬車剛剛來到九條宅,便有侍女迎了上來,引著她一路走向屬於女孩們的庭院。
「彩子殿下。」正如白川彩子預料的那樣,她普一到場,便有一個穿著梅見青竹紋和服的少女迎了上來,笑道,「快來,就差您了。」
白川彩子著眼一掃,暖閣開了紙門,僕人端出了火爐擺在庭院裡,讓小小庭院彌散著春天般的暖意。院子裡種了紅楓,此時落英正紅,少女們三兩成群地聚在小桌上,或是打花牌或是誦和歌。桌面堆滿了青色薄紙裝訂的書簡,線是用花汁染的,鮮艷得好看。
作俳句嗎?彩子心想,她很擅長,便是做不出來的,現代也有很多好聽動人的和歌俳句,拿來這個時代也是極為出彩的。
然而,等到白川彩子入座,方才還很熱情的九條紀子卻跟沒長眼色一樣,次次發竹簡都繞過了她,莫不是怕她搶了她的風頭吧?
白川彩子經歷了黃泉一遭後便暗暗下定決心不再唯唯諾諾,九條紀子不給她發,她便自己伸手去拿。
卻不想,彩子才剛剛拿起毛筆,女生們皆是驚咦,有人感到詫異,有人卻感到驚喜:「彩子殿下終於決定要作詩了嗎?」
這一聲低呼頓時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少女們都善意地打趣:「我竟如此好運?以往彩子殿下總說自己詩才不佳,我就道您是謙虛,快讓我們開開眼吧。」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圍到了白川彩子所在的書桌旁,白川彩子這才知道,以往竹內青子總以詩才不佳為由推辭落筆,想來應當不是謙虛,而是真的不會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