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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怔住了,他看著公主容色淡淡起身,僅著一件單衣走向後殿。
鼻腔間凜冽的雪鬆氣息還未消散,木質香的氣味太冷太烈,乍一聞甚至有些嗆,但等那最初刺鼻的松香淡去之後,無法忽視的清透純洌便一點點地漫了上來,那氣息讓人不禁想起深山老林中的那一口小石潭,因無人踏足而少了幾分紅塵煙火氣,其境過清,不宜久居,卻有著空游無一物的清澈無暇,意境之美幾近空靈。
袖香知道,那是雪的氣息。
仿佛九天之上的謫仙俯視凡人,那般慈悲地垂憐了一瞬。
袖香渾渾噩噩地跪在那裡,直到望凝青洗漱完畢,擦著濕漉漉的長髮走出來。見他還跪著,便伸手扶他,袖香這才回過神來。
美人出水,芙蓉映波,淡著眉眼的女子冷冷清清地望著他,用那一雙不帶任何欲望的眼:「安置吧。」
袖香低低地應了一聲是,他安分守己地服侍著公主睡下,再不敢有任何的小動作。等到公主安寢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抱來另一床被褥,在公主身邊躺下。他側躺,身子只敢規規矩矩地沾床沿那麼一點點的地方,兩人相隔一臂之距,而他就像想要偷吃糖果卻被大人抓住的小孩一樣,覷著公主的側臉,看著那淺淡如櫻的薄唇,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心中的感受,他看著她,只覺得心裡暖暖漲漲的,仿佛瞬間盈滿了水,只想一直這麼看著。
那些心機與算計、醃髒的手段,通通都被他拋在腦後了。袖香忍不住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仿佛冬日清晨,自寒風中呼出的一口白霧。他看著她,近在咫尺,可他卻不敢越雷池分毫,他慣來喜歡得寸進尺,可他居然會感到害怕,害怕去觸碰她。
什麼男女,什麼芙蓉帳暖,那些旖旎的綺思就像觸碰鏡子的手,再如何輕柔都會在鏡面上留下指痕,污濁得很。
袖香渾渾噩噩的,只隱約記得自己看了公主很久,久到公主突然睜開眼睛望向他時,他還一時間緩不過勁來。
要幸我了嗎?袖香不知為何突然緊張了起來,他看著眉眼冷淡的公主,緊張得好像初知人事的小孩。
他看著公主伸出一隻手,蔥白如玉,嫩如碧柳。那柔荑輕輕摁在他的脖頸後,指腹柔軟,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便激起大片酥酥麻麻的癢意。袖香只覺得那一瞬間,他的骨頭酥軟得不像自己的,唇舌麻麻地說不出話,只能近乎痴愣地盯著公主淡如春櫻般的唇。
若能一親芳澤……他喉嚨一干,終於回過了神來,唇角下意識地勾起溫柔纏人的笑意,直起身把公主壓下……
望凝青仰著頭看著他,燈影朦朧了眉眼,將淡漠都軟化成了柔情,但她捏在少年脖頸後的手指卻倏地收緊,猛一用力。
「砰——!」
袖香眼前一黑,一頭栽倒,額頭磕在望凝青的鎖骨上,直接將公主精貴嬌嫩的皮囊磕出了一片紅痕。
趴在柜上打盹的靈貓被這動靜嚇得炸毛:「喵——!尊上?」
「無事,睡你的。」因為姿勢的問題,袖香算是直接栽進瞭望凝青的懷裡,此時的望凝青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腦袋,雙目失焦地望著層層疊疊的帳幔,只覺得入世煉心果然很難,身邊一隻兩隻貓兒都要寵著慣著,這享盡人間富貴的公主怎麼還沒有她一個苦修者來得痛快?
她很想入定歇息一下,但身邊躺了個人,那個人還死死地盯著她。
修真者的入定又被稱為神遊太虛,這個過程是絕對不能被外界干擾的,因為稍有不慎便可能傷及神魂。修煉對於望凝青而言早已是刻入骨髓的習慣,但眼下的境地也委實不適合挑燈夜戰。望凝青想了想,便乾脆學著像個凡人一樣,靜下心來醉入夢鄉。
她昏昏欲睡,靈貓卻沒了睡意,它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跳到了床上,在望凝青的識海里好奇地徵詢:「尊上,袖香到底是皇上派來的人,您不擔心他明日與他人多舌嗎?」
望凝青眼皮都不抬,淡聲道:「他若是聰明人,便知曉什麼都不該說。」
靈貓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它到底還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對人情世故也不過是一知半解罷了。
望凝青推斷得沒錯,第二天清醒之後,袖香果然什麼都沒說。
他不僅沒說,還故意在自己身上弄出了不少曖昧的痕跡,有意無意地在其他公子們的面前賣弄了一番,徹底坐實了長公主府男寵第一人的名號。那些和他有著相同目的的面首自然是滿心羨慕,對袖香這個第一個承寵的面首也更是忌憚;而那些被長公主強行擄來的則面色不好,紛紛閉門不出,唯恐長公主想起他們後把他們強行糟蹋了。
袖香很清楚,自己自薦枕席卻沒得到長公主寵幸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被他人知曉的。一來這會動搖他在公主府里的地位,二來這會成為那些想要將他取而代之的面首們的把柄。一個以色侍人的玩.物,跟皇朝第一美人孤男寡女地待了一晚上卻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這不僅會讓他人質疑他的姿容,更會讓人懷疑他是否不能人道。
不用望凝青多說什麼,袖香自己就會將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甚至還會想方設法地給她打掩護。
望凝青觀察了幾天,發現袖香的確非常識時務,便又接連召幸了他好幾天,除了同床共枕以外,兩人什麼都沒幹,但長公主府內依舊每晚都叫熱水,還賞賜了袖香不少財物。後來,望凝青又陸陸續續地召幸了幾名男寵,但都是晾了一個晚上後便打發回去,賞些阿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