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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為感性的貴女們紛紛捂住心口,或是掏出巾帕輕拭眼角,或是捧起茶杯掩飾喉間的哽咽,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相愛卻不能相守的落寞里。
而退到後台的望凝青已經隱約預感到了不妙,開始思考若是無法撥亂反正,最後該如何收拾殘局。
望凝青的理智讓她思考著即將錯亂的命軌,但身為竹內青子的那部分分魂卻虛浮於無言的觸動之中。她雖然沒有意識到和服有問題,但她卻聽見了女眷席的竊竊私語,方才的舞蹈她一定有哪裡表現不妥,而久我蓮幫她彌補了錯漏與裂隙。
櫻見祭的獻舞除了開場還有落幕,而落幕的那一場便是白川彩子發難的最佳時機。
侍女們手忙腳亂地圍在青子身邊為她補妝,青子也不好詢問方才的舞蹈到底哪裡表現得不妥當,只能懷著重重疑慮準備下一場舞蹈。
等到侍女們為她梳妝完畢盡數退去,望凝青一人坐在靜室內冥想,房間內的安神香被人動過手腳,但她假裝沒有發現白川彩子的反擊。
竹內青子不慎睡去,醒來發現天色已晚,她連忙跑出靜室朝著前廳奔去,卻見燈火明亮的舞台上已經佇立了一個嬌俏的人影。
一身華服的白川彩子佇立在高台之上,沒有跳霓虹國常見的柔美緩慢的舞蹈,而是跳了一曲改編自唐國敦煌舞的霓裳羽衣曲。
她用大量的輕紗與絲綢錦緞裝飾舞台,藉助絲綢和彩帶營造飄飄欲仙之感,當她旋轉衣擺騰空而起之時,當真如即將奔月的輝夜姬般驚艷眾生。
這種糅雜了千年後智慧結晶的成果是這個時代的人們所難以想像的精巧華美,就連皇室都不曾見過這樣獨樹一幟的舞蹈。
當白川彩子身披羽衣自高空飄落跪於御前時,慣來沉穩的天皇都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扶起,皓月當空,天女儀來,這豈不是世人追求的、最極致的風雅?
「陛下,彩子在此有一狀相告。」白川彩子聲如黃鸝,盈盈下拜。
要來了嗎?望凝青心平氣和地自轉角處走出,氣定神閒地對上白川彩子掃來的目光。
「你想說什麼?」天皇心情很好,今日一連觀看了兩場賞心悅目的舞蹈,他對白川家舉辦的這場櫻見祭十分滿意。
「我想告知諸位,我才是白川家的大姬君,晴雨姬。妹妹竹內青子為了將我取而代之,幾次三番對我痛下殺手!」白川彩子昂首挺胸,一手指向竹內青子,道。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譁然。他們齊齊扭頭,便看見同樣身穿華美和服、容貌與彩子極為相似的少女站在燈火闌珊之處,表情隱在夜色之中。
「彩子,你在胡說什麼?還不趕快收聲,莫要御前失禮,打擾了陛下和大御所的雅興!」白川家主被這一句話嚇得滿身冷汗,連聲怒斥道。
「不急。」天皇揮了揮手,似乎來了三分興致,轉頭看向站在另一邊陰影中的少女,「你也過來吧。」
竹內青子低聲應是,提著裙子踏入了院中,那張面容袒露在燈火之下,分明是黃昏時分剛剛獻舞的「白川彩子」。
天皇看了看白川彩子,又看了看竹內青子。兩人果真極為相似,更別提她們還穿著同款式的名為「晝夜」的和服,站在一起當真宛如光影雙生,相照如鏡。
然而,此時夜色深重,方才霓裳羽衣舞帶來的震撼尚未淡去,便顯得白川彩子的容色更勝一籌。她華服上的明月與山林仿佛流動的山水,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輝,天皇甚至看見兩隻蝴蝶蹁躚而來,似是被少女懾人的容色所吸引,收斂翅膀停在她高綰的髮髻之上。
「你說你才是白川家的晴雨姬?妹妹妄圖取代你?」天皇笑了笑,一手撐著下顎,「為何?你可將前因後果如實道來。」
白川彩子聞言,仰頭上前一步,語氣清朗地道:「我所言字字句句皆是實話,沒有半句虛假。竹內青子本是我的表妹,家中因領地戰敗落後才投靠我家,父親念在妹妹是一介孤女的份上便讓她隨我一同學習,同吃同住。但因容貌相似之故,妹妹、妹妹竟生出了要將我取而代之的私心!」
白川彩子將自己被推下樓梯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天皇聽罷,沉吟道:「你可有證據?」
「有。」白川彩子自信地輕勾唇角,轉身指著青子身上的和服說道,「『晝』之和服是室內服,我身邊的侍女都知道我不會在獻舞的時候穿。因為怕有人『故意』破壞服飾,所以『夜』之和服一直被妥善地收藏起來。但青子不知此事,以為獻舞要穿『晝』所以自作主張穿了這件和服前來獻舞,險些貽笑大方。」
她這麼一說,天皇也想到了黃昏獻舞時的異樣,轉頭看向竹內青子:「你呢?有什麼話想說?」
「姐姐污衊我。」竹內青子揩淚,似有萬般委屈難以傾訴,「姐姐體弱多病,時常無法見客,因此家主才讓我代替姐姐去處理生活上的瑣事。這次櫻見祭前分明是姐姐不顧勸阻,練舞至身體承受不住,這才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也是沒有辦法,怕御前失禮,才臨時擔起此事。」
「你錯了,我以前的確體弱多病,但我有一番奇遇,如今已經痊癒了。」白川彩子說著,偏頭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久我蓮,莞爾一笑,「蓮君可以為我作證。」
天皇看向容色淡淡的久我蓮,好奇道:「真有此事嗎?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