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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是晗光呢?」冥鳶魔尊只覺得頭暈目眩,她站立不穩地往前邁了幾步, 看見了那襁褓中的嬰兒稚嫩卻熟悉的眉眼。
……不像安青瓷, 一點也不像。這個新生的女嬰除了安青瓷的命魂以外,沒有一處地方是與安青瓷相像的。
大概是因為最後一世斬斷了紅塵的執念,新生的女嬰眼神乾淨, 眸色純美, 瞳仁邊緣透著嬰兒特有的藍,再不復曾經沉鬱絕望的淒切。
一艘駛向大海的帆船因為破損而被更替了骨架與零件, 等到船上的部件被全部更替過一遍後,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如果不是,那大概是在什麼時候, 船變得不再是原本的那艘船了呢?
冥鳶魔尊不知道。她只感到心臟傳來一陣陣痙攣般的痛楚,幻象中那普照凡塵的天光都變得模糊而又遙遠。
而就在此時,平微道君離去時的話語卻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腦海里,分明是先前沒有聽清的話語,此時卻非常突兀地在他們的耳邊響起。
「取回她的骨後,於她誕生之日——為她封命。」
平微道君的聲音冷徹、平靜,那些故事中的大喜大悲與他而言早已是不必回首的久遠的過去:「她的形魄本是死物,本尊等待千年,才等到她命魂與形魄磨合。」
望凝青的命魂來自安青瓷,形魄卻源自銘劍仙尊的止戈之劍。仙劍本是死物,雖能彌補靈魂的殘缺,卻無法填補晗光已經消散的氣運與命格。
一個人如果沒有命格,就好像一個故事中不曾存在過一樣,她不會在世上留下名字,更不會與他人產生任何的牽扯。
「……但是,晗光仙君後來是有道侶的。」沉默了很久的忘溯突然開口,他抬手撫上自己的心口,「她與月缺曾結為道侶。」
「月缺啊。」平微道君低念這個名字,明明語氣毫無異常,但不知為何,忘溯腦海中似乎浮現了劍尊不悅的臉,「……因為銘劍後來用別人的命格補了她的命。」
「誰?」忘溯下意識地反問道。
「玄微的。」平微道君可能覺得這個秘密不算什麼,便也如實說道。
大腦已經變成一片漿糊的狐遲陽本來蹲在一邊抹眼淚,一聽這話,立刻驚跳了起來:「什麼?玄微原本命中會跟月缺結為道侶嗎?!」
此話一出,堪比九天玄雷。沉重低郁的氣氛猛然一滯,就連一直都很嚴肅正經的忘溯都忍不住露出了想要打死妖主的表情。
「怎麼可能?你這小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平微道君似乎也被這離譜的猜測逗樂了,哼笑一聲,「我取走的,是玄微的仙命。」
「他本命不該絕,繼續修行下去哪怕最終無法飛升,至少也能成為地仙或是散仙。可惜他執念入妄,行差踏錯。」
平微道君提起玄微時的語氣很平淡:「他既然因虛妄一念而毀了晗光的一生,那本尊便讓晗光取代他的一切。」
劍尊對自己的大徒弟當然不是完全沒有情誼的,但是經歷了晗光的事件之後,劍尊為數不多的人性與溫柔都盡數給予了這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
——往後遇見再多的人,也沒有人能取代晗光在銘劍心中的地位。
「玄微雖然誤入歧途,但於煉炁之道上的天賦的確是無人可以指摘。有他的仙命護身,晗光可以安然無恙地修煉至渡劫期。」
仙命順遂的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規避天地的劫難。晗光在被銘劍仙尊找到之前之所以如此坎坷,很大程度就是因為她是厲鬼之身,又無仙命護持。
「但是,玄微的仙命僅到渡劫期。」比起其他人,佛子反而很快發現了這項舉措背後的弊病,「如果晗光繼承了玄微的仙命,那她將無法飛升。」
「我輩修士,本就在與天爭命。」佛子等人並不知道晗光仙君的確渡劫失敗,劍尊也無意深談,「順天而為,逆天而行。蒼天命爾等生如蚍蜉,爾等不仍渴求長生?本尊取玄微仙命加鑄晗光之身時便想過這一點,但本尊也相信,這不會阻擋晗光前進的腳步。」
您老心裡真的有數嗎?狐遲陽眼含淚花地在心中腹誹,當初是誰一直想當然地認為玄微和默妄能自己走出心魔的?
「她形魄與命魂徹底融合之日,便是銘劍飛升之日,本我遠去天外,留她一人獨守此世。」
其實銘劍是回歸天外殺去了大羅天,強行給弟子鋪設了渡劫失敗後的入世之路。但這一點,就沒有必要跟外人多說了。
「銘劍不顧天下之大不諱而與晗光結為道侶,是為了以自身氣運反哺晗光。」這世上還有誰的氣運能比得上無想無結無愛天之主呢?
「但是她其餘的命格,還需要此世之人為她補齊。」平微道君於虛空中投下淡漠的一眼。
「爾等之中,有背負魔界業障之尊主——」因繼承了千魂魔尊的職責而背負著魔界萬千陰煞魔障的冥鳶魔尊抬起了頭。
「妖界道統之載體。」妖族與人族不同,他們的修行更多的是依靠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經驗與記憶,而擁有最古老血脈的妖主也足以被稱為道統的載體。
「許下普渡眾生大願之賢人。」佛子悲懷身為聲聞法塔的繼任者,擁有普渡天下的佛心,修成地藏之法身,發下過渡化蒼生的宏願。
「心在紅塵而不染的銘記者。」游雲散仙以周道隱的身份目睹了「安青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