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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見神明伸出了一隻手,一點光明自他的指尖亮起,那光芒化作水珠滴落,落在蕾切爾的眉心,於無形處漾開了漣漪,開出了金色的花簇。
「吾乃初陽之神,光輝之主,絕境處的希望與光明,亦有半身名為『達瓦爾丁』……」
這是記載於另一個世界中的聖書中的故事,曾是人類的神明與不願墮落的公女於地獄中相遇,他們並肩而戰,共同抗擊外神,只為了換取一絲拂曉的黎明。
然而,光輝之主成為了初陽之神,拂曉之女卻倒在了黎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化作神明掌中的白鴿,飛向遙遠而不可觸及的蒼穹之際。
「吾不明白,命運為何對她如此苛待,她於人間沉浮、於苦難中輾轉,卻始終不得超脫,如最孤獨的殉道者,一生踽踽獨行……」
一身黑紫紗裙的蜜莉恩.迪蒙與一身聖職者白袍的聖.蕾切爾背對而立,一人容色冷淡,一人笑意溫存,如鏡子倒映出的光與暗影。
金色的花簇開滿了大地,宛如史詩的畫卷在眾人面前一一展開,他們看見了逆風執炬的公女,看見了佇立於人心糜爛之巔的光明教宗。一人是黑暗中開出的惡之花,一人是光明中黯淡的星火。她們分明是不同的人,卻又仿佛有著相同的特質,最終便也導向相同的、悲哀的結局。
「吾本希望她行於吾之國度,光明能免她憂愁,免她孤苦。」光輝之主猛然捏碎了手中的聖光,眾人耳邊砰然炸開玻璃破碎的聲響。
「請您息怒!」率領苦修士的阿穆爾長老噗通下跪,在他身後,神色倉皇的人類跪伏了一地,頭顱低垂,瑟瑟發抖。
我們果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有人渾渾噩噩地想著,心中深感淒悲。神之子曾死於瀆神者的十字,而如今,人間之神消亡於光輝之主的國土。
「她的宿命如此。」光輝之主搖了搖頭,並沒有遷怒,「人類啊,爾等可能與黎明一般,即便面對這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天,也依舊保持自己的敬畏與勇敢?」
「爾等應當行於自己的正道,點亮自己的心中的明光,那才是聖光的教義,那才是屬於人類的頌歌與聖經。」
眼淚漸漸乾涸的科爾溫突然抬頭,毫無預兆地問道:「像蕾切爾一樣?」
光輝之主看了他一眼,神情無喜無悲:「不錯,像蕾切爾一樣。」
神明說完,光芒便自弗萊婭的軀體內溢散,神的靈依舊注視著人間的一切,祂沒有懲罰烏鴉,沒有責問舊教廷的聖職者,因為那是人的事,與神無關。
「人生來便是白紙,黑與白皆為其色。」光輝之主消散於天際,只留下規勸世人的箴言,「若苦難不存在,希望自然也沒有意義。」
「讓她走吧,她已經斬斷了自己的『苦難』。」
「蕾切爾」死去了,她也必然會死去的。因為「她」這樣的存在,本就是那個人所背負的宿命與不幸。從此往後,她能夠做回自己,而不再是別的什麼人了。
「將她的『苦難』葬在一個能看見黎明的地方吧。」這是光輝之主最後留下的話語。
科爾溫抱著蕾切爾的軀體,不知僵硬了多久,直到暗沉的天幕灑下一線的光明,他才在那刺目的光輝中流下了最後的淚滴。
「冕下。」阿穆爾長老來到科爾溫身邊,恭敬地呼喚著他,弗萊婭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聖教以後的未來,還需要科爾溫把控航向。
「我們,送蕾切爾冕下回家吧。」
科爾溫麻木地站起身,將教宗被鮮血染紅的聖骸放進了水晶製成的棺木,一支沉默而又浩蕩的隊伍,一路扶靈,送她回鄉。
後來,新任教宗聖.科爾溫冕下在里昂納教國的邊境建立了新的教廷,將純白的宮殿修建在被人稱為「世界之盡頭」的懸崖之上。
因為,那裡是目前人類所能走到的大地的終點,佇立在殿宇中,太陽升起時的第一抹光輝總能透過琉璃花窗,打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而她,永遠地沉睡在第一抹輝陽眷顧的地方,便如同她這一生,身披光芒,背對著身後的萬千黑暗。
第300章 【間章】神的靈行於水面
樓外樓, 天外天,世界的盡頭乃是一片無垠之海。日月更迭,星河流轉, 無數蓮華安靜地漂浮在星海之上,漾開層層虛幻的微光。
那是一片靜謐的、倒映著宇宙星辰的海洋,水映射出凌駕眾生之上的星辰日月,萬千的靈行走其中,便如同徜徉於銀河宇宙之間。
每一朵蓮花便是一個世界,每朵蓮華的花瓣與葉也是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斗轉星移, 便有蓮華新生, 又有蓮華枯萎。
這是極其奇詭且神妙的景象,讓人不禁想起《創世紀》中的一句話, 「神的靈行走於水面」。
在這片虛幻的星海間,無數奇形怪狀的靈穿梭期間,有人類, 有精靈,有龍族,甚至有些生命形態乾脆難以用言語定義,或許是一顆光球,也或許是一串零與一的數字代碼。他們的身影虛浮如煙, 行走往來也不互相溝通,在星海間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久, 很快便直步前走,走著走著便消失在星海之中。
萬千步履匆匆的靈中,長時間停留的某個存在便顯得異常的扎眼。
身穿華夏寬袍廣袖、腰佩長劍的人族男子, 他半垂著眼帘駐足於此, 容色淡淡, 無喜無悲。
他不知道在星海間駐足了多久,似乎也並不在意用自身無盡漫長的時光去等待一個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時間悄然而過,似有一朵蓮華在他的眼中綻放,然而仔細看去,卻又只剩黑夜般深邃沉靜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