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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望凝青目視虛空,與其說是遷怒,倒不如說是毫無情緒的起伏,「原本是這樣的才對,那樣才是不正常的,我只是記錯了——」
望凝青的話語沒頭沒尾,但靈貓好像感覺到危險一樣,默默地閉上了嘴。
「你很生氣?」望凝青偏了偏頭,長而柔順地秀髮披散而下,令她過分美艷的面容多出了幾分柔弱的溫和,「有什麼好生氣的,就像你理直氣壯地虐打那三隻幼犬一樣。現在的你跟它們也沒有什麼區別,不是嗎?」
望凝青語畢便鬆開了腳,慕容錚痛得齜牙咧嘴,正想破口大罵,胸口上立刻又挨了重重的一腳。慕容錚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就被望凝青點了啞穴,連痛呼聲都噎在了咽喉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望凝青半蹲下身,神色冰冷地掐住了他的臉。
慕容錚身為皇子,母妃又是名門貴族出身,其本人也擁有著一張極為俊美出色皮相。
因為自幼生活便過得舒心,母妃又是那種跋扈囂張不肯吃虧的性子,所以慕容錚雖然與慕容辰有五分相似,眉宇間地神態卻大有不同。即便他因為連日以來的遭遇而變得滿目戾氣,但也不難看出往日裡他定然是一位眉目飛揚、意氣風發的清貴公子。
「我呢,一直都想像師尊一樣,儘可能溫柔地對待自己的弟子。」望凝青的臉半沉在陰影之中,眼神卻淡然而又清冽,「但是千年的歲月讓我忘記了許多事情,比如說,師尊可能沒有那麼溫柔,畢竟傳聞中,師尊曾經手刃過自己的兩個徒弟。」
靈貓一瞬間只覺得毛骨悚然,而慕容錚卻痛得腰背拱起,耳朵嗡鳴陣陣,早已聽不清她的低語。
「我是師尊的第三個弟子,卻也是唯一的、最後的弟子。」望凝青喃喃自語著,不知是說給靈貓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曾聽聞,師父的大徒弟為了愛人意圖逆天改命,不惜做盡傷天害理之事,所以被師尊親自手刃。二徒弟走火入魔,遠遁魔界,為提高實力不惜以人血為祭,最終被師尊千里追殺,命喪黃泉……而幼時的我一旦犯了錯,師尊一定會動手,從來都不會規勸。」
「我想對弟子『溫柔』,卻忘了我們清虛守寂一脈,本就不知『溫柔』為何物。」
——他們是冰雪洗鍊的劍鋒,鐵石打造的劍骨。
望凝青彎腰提起慕容錚的衣領,像拖著一袋沉重的谷糠一般拖著慕容錚朝著內室走去,那一瞬間,靈貓意識到慕容錚在望凝青的認知里可能真的只是一袋「爛泥」。那種劍刃一般冰冷、如劍刃一般傷人的眼神讓靈貓不寒而慄,一時間竟沒有跟上去的勇氣。
總、總而言之,先給三隻幼犬善後再說吧。靈貓給自己找了個藉口,舔了舔嗚咽不停的幼犬的耳朵。
「還有一年的光陰。」望凝青沉聲道,「我還沒輸。」
慕容錚從劇痛中回過神來,只看見一張艷若春曉、冷若寒冰的容顏。
「就算是爛泥,也請給我糊到牆上去。」
第67章 【第18章】冷宮廢皇后
如果說,望凝青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收了慕容辰為徒, 那慕容錚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估計就是拜了宋清婥為師。
靈貓每天都生無可戀地看著這一對師徒互相傷害, 只覺得自己的貓生未免也太艱難了一點。
「坐直。」望凝青捧著《策論》, 一戒尺敲在了慕容錚的背上, 「脊樑無骨, 皮藏膿血, 不像話。」
「你管我?!」慕容錚抹了一把眼淚, 手裡抓著毛筆,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委屈得喉嚨哽咽, 「母妃都沒打過我!你憑什麼打我?!」
望凝青給了他一個酷似料峭嚴冬般冰冷的眼神, 讓他自己體會。正所謂天道好輪迴, 正是因為淑妃自己不捨得管教,所以終有一天才會有人替她把兒子管教回來。慕容錚不想要望凝青這個師父,但如果可以, 望凝青何嘗會想收下一個打從根子裡就爛掉的徒弟呢?
這大半年來,望凝青對七皇子慕容錚採取了徹徹底底的清虛守寂式教育, 信奉的就是一個「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得七皇子那是哭父皇喊母妃, 卻偏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從小養尊處優的七皇子大概從未遇見過這麼可怕的事情, 為了逃脫望凝青的掌控, 他絞盡腦汁用了不少手段, 但望凝青安排了靈貓在他身邊全天盯梢, 所以不管他再如何大吵大鬧,最後也沒能逃出如來佛的手掌。
《論語》有曰:禮教恭儉莊敬,此乃立身之本。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故不學禮,無以立身。望凝青心知「讀書明理,修身養性」,為了改正七皇子的性情,硬是將這個只愛舞刀弄劍不通文墨的皇子扣在宮中讀書習字,耗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終於讓七皇子屈服了。
當然,是「屈服」而非「改過」——事實上,經過了這大半年來水深火熱的生活,靈貓也知道七皇子恐怕性情已定,即便望凝青打碎了他的根骨從頭教起,他也不可能很快立得起來。別的不說,單說半年前七皇子為了擺脫望凝青而藉助淑妃留下的人脈,安排了宮女去偷竊望凝青的貼身衣服,想要偽造出皇后與禁衛軍私通的罪證,靈貓就已經知曉這人的根早已爛得徹底。
「手段計謀到人品德行都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望凝青戳破七皇子的陰謀時簡直面沉如水,恨不得把這個手段與深宮怨婦如出一轍的皇子打入地心,「妃子與侍衛私通的確是死罪,但宋清婥是個例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衛與立下汗馬功勞的忠臣之後,你覺得陛下會相信誰?就算陛下發落了我,那也不過是重回冷宮而已,不能斬草除根的計策就是打草驚蛇,浪費了好的棋子,還讓你像死狗一樣趴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