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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的口才極好,看著便是個伶牙俐齒的,見大公主對那方士很感興趣,便也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天的情景。
顯然,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闞天監本不願承認自身的無能,因此絞盡腦汁地為難揭了皇榜的方士。
在闞天監看來,那些山野路子裡出來的要麼是坑蒙拐騙的偽道士,要麼是學了些三腳貓功夫便沾沾自喜的莽夫子。
穆霽寒能夠脫穎而出、順利得到考核與闖關的機會,還要得益於他過人的容貌與那一身宛如謫仙般的風姿。
在小太監的陳述里,穆霽寒在闖關時堪稱大出風頭,給最近風平浪靜的帝都提供了不少茶餘飯後的佚聞與談資。
「想要進入闞天監是要走科舉之路的,因此文才以及卜筮是闞天監主考。」小太監說道,「但是方才那位道長,卻一上來就選了最困難的『祓除邪物』。」
祓除邪物……嗎?望凝青偏了偏頭,比起卜筮占卦這種可以學習的伎倆,祓除邪物更像是闞天監用來為難人的門檻。
畢竟邪祟之物最難定斷,找塊陰沉木浸上豬血便可以說是邪物,闞天監如果真心想要考察來人的斤兩,大概會把偽造的邪物和真正的邪物放在一起吧。
果不其然,正如望凝青猜想的那樣,闞天監出示了十二件邪物,第一輪就要求穆霽寒從中選出真正邪祟之物。
「那位自稱方士的大人,在十二件物體中選出了三件……」小太監頓了頓,「但是,三件中只有一件是被闞天監記錄在案的『邪物』。」
按照闞天監的說法,十二件物品中有五件是記錄在案的「邪物」。
闞天監設立至今,也有一套判定邪物的準則——長期佩戴會引起衰竭、焦躁、不幸;觸手陰冷、讓身體感到不適;或是家中因為收藏了這件東西而導致不幸。
然而,穆霽寒只選出了三件物品,並且其中兩件還是沒有記錄在案的、偽造或是從平民家中買來的。
闞天監當然不會承認這個結果,其中監司立刻便跳出來與穆霽寒進行對峙,但最後在一番辯駁後,三件物品被逐一證實乃是陰邪之物,反而闞天監記錄在冊的五件物品中的另外司監都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的結果。
「第一件是一段已經碳化的木頭,闞天監認為那只是平民家中買來的木炭,但方士說那是墓室中用來『閉門關』的攔截木,那平民曾經盜過墓。」
「第二件是一個空罐頭,紋路很是詭異,闞天監認為那是凡間陶土師刻意捏造出來的混不似,但方士說那是個招邪的空骨灰罈,容易寄生無宿之鬼。」
「最後一件是一個無名的石碑。」小太監說到這,猶豫了一會兒,「闞天監記錄在冊,稱供奉這個石碑的家族曾經一夕之間盡數覆滅,乃大凶大邪之物。」
「咦?」衛朱曦來了興致,反問道,「怎麼,那方士另有說法?」
「是的,這個石碑就是唯一被記錄在案、同時也被那位方士選中的物件。」小太監很是躊躇,不知道這話能否說出來,「但是,那位方士卻說,這不是邪物。」
衛朱曦奇道:「你說的是『無名碑』吧,那個傳聞本宮聽說過,全家五十多口人全部斃命慘死,這絕對是至陰至邪之物啊。」
「是的,但那位方士卻說,這不是邪物,而是一件清聖之物。」小太監小聲說道。
「他說,那件無名碑本屬於一位鬼神,供奉無名碑的家族作惡多端、犯下滔天罪過,他們供奉無名碑是為了滿足自身私慾,最終慘死不過是因果反噬。」
這轉折不僅出乎大公主的意料,就連原本有些不上心的望凝青都偏頭望來:「然後?」
「闞天監自然不信。」小太監理所當然地道,「於是方士拿著一個八卦盤在城中來回走了兩圈,在城郊外找到了一處墳墓,墓旁有一棵老樹。」
「他說:『此處便是供奉無名碑的舊家故址,其罪皆存於此』。闞天監的人不信,但城中看熱鬧的百姓多,便有人自告奮勇地去挖,誰料——」
小太監的聲音低弱了下去,細得宛如耳語:「那是一棵爛心木,往下刨,刨得深了,根底下全是未足月的嬰孩的屍骨……」
青天白日,陰風自生。衛朱曦倒抽一口冷氣,作為同樣在鳳凰木下蘇生的人,衛朱曦比誰都清楚,嬰孩的屍骨與陰邪之木的結合會醞釀出怎樣的禍根。
與其說是供奉,倒不如說是獻祭。即便「無名碑」真的屬於善神,在經歷了這樣的污濁後也會徹底化為邪物。
「那位方士可有祓除無名碑中的妖物?」衛朱曦連連追問道。
「不,方士淨化了其餘兩件物品,但卻沒動那塊無名碑。」
「為什麼?因為不願招惹鬼神嗎?」
「並非如此。」小太監困惑道,「方士說鬼神與嬰魂皆不在碑中,魂靈成蟲,寄身之木又是爛心木,那鬼神許是和嬰孩一同墮落成了蟲的樣子。」
……
又一次,方知歡趁著柳裊裊不在,前來將軍府代替殷唯向殷父「盡孝」。
方知歡向來都是很有耐心的人,更何況她頻繁出入將軍府也是給人傳達殷家兄弟分家不離心的錯覺,貴族圈子裡的人看在殷將軍的面子上便不會小覷了他們。而她所要付出的代價只是說幾句好聽話、動動嘴皮子,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自從方知歡被柳裊裊毫不留情地下了幾次臉面之後,她再次前來將軍府拜訪殷父都會刻意挑柳裊裊入宮的時段,眼下她還是要繞著柳裊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