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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光之下,女子纖細白皙的手腕血肉模糊,被人用粗糙的尖銳物劃拉了不止一下,甚至還有一道傷口沒有結疤,仍舊往外滲著血。
以利亞坐在深沉的黑暗裡,看著那些傷,看了很久,很久,幾乎要將自己化作一樽沉默的雕像。
過了好一會兒,通風管道突然傳來呼的一聲輕響,冷風灌入室內,讓睡眠很淺的女子微微皺眉。
以利亞心裡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熄滅了手中的聖光,低頭靠在牆壁上,將呼吸調整得慢而悠長。
他心裡亂糟糟的,甚至有些難以言說的慌亂,若是靠近一些去聽他的心跳,一定能聽出異常。
然而,被拘禁了這麼長時間的女子顯然已經體力告罄,她已經沒有力氣去防備一個昏睡了五天、無論如何都叫不醒的人。
以利亞閉著眼,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帶著些許力道地拍了拍他的臉頰。
「以利亞,醒醒。」她的聲音一如既往,撕去了那份輕佻的偽裝,顯得理智冷漠、卻在瘋狂的環境中讓人感到心安,「以利亞。」
以利亞閉著眼假裝昏睡,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但下一秒,他突然聞見了一絲熟悉的血香。
他的頭顱被人扶起,纖細的手腕抵在他的唇上,溫熱的血流如同甘甜的雨露,順著溫熱的皮膚,一點點地滲入他的齒牙。
——宛如神明灑下的薄霜,賜予平民名為「瑪納」的食糧。
第230章 【第19章】深庭惡之花
望凝青近乎麻木地完成了「干擾睡眠——餵食——確認狀態」的流程, 已經完全無法感受到外界時間的流逝。
門口的兩朵鮮花是唯一能夠衡量時間的標尺,即便如此,身體的衰竭依舊是對精神與意志的考驗與打磨。
晗光仙君的意志勝似鋼鐵, 但蜜莉恩.迪蒙的身體卻不是, 一些負面的狀態會直接作用於大腦,並不能單純靠意志熬過。
望凝青和神子的狀態都算不上好,前者身體較為虛弱, 後者的根骨雖然強壯一些, 但精神卻是千瘡百孔。
大概是在鮮花進入脫水狀態,約莫第三天的時候, 望凝青已經放棄保持絕對的清醒, 給自己下了一個心理暗示之後就陷入了淺眠狀態。
除了每隔半天起來扇神子兩巴掌並餵食藥血以外, 其餘時候望凝青都屏蔽了外部的感知, 只保留了最低消耗的生命體徵。
雖然禁閉的時間十分難熬, 但是既然他們沒有暴斃也沒有瘋狂, 就證明他們已經勉強度過了鬼門關。
對此, 望凝青的心態十分平和, 只要人沒死就好,其餘的缺胳膊斷腿或者瘋瘋癲癲都可以接受,只要身體畸變不超過百分之五十,她的任務就不算失敗。
人的一生,沒有跨越不過的苦難。因為如果跨越不過, 人生就直接結束了。
再次結束了一次餵食, 望凝青重新躺了回去。在這個房間裡,以利亞是某種還算不錯的被褥與枕頭, 所以她躺得十分理直氣壯。
身形消瘦了不少的女子拽過以利亞垂下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環, 腦袋往以利亞的胸膛上一枕, 短短几個呼吸的間隙,就再次沉入了冥想。
望凝青人是睡了,只留下一隻天真弱小的神子大受震撼。以利亞渾身僵硬地維持著環抱的姿勢,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簡直比直面亞巴頓大公還要艱難。
口中甜膩的血腥味還未淡去,出乎以利亞的意料,蜜莉恩.迪蒙的血並不咸澀,反而帶著一絲清苦,這讓他對吸食血液這樣的無奈之舉好受了不少。
以利亞想不明白,蜜莉恩.迪蒙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是因為神庭誓約而不想讓他死去,也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吧?
以血哺人,這種無私而又高尚的行為,以利亞只在一些深愛孩子的母親身上見過。
以利亞從沒想過蜜莉恩.迪蒙會這麼做,就像他也沒想到蜜莉恩會被迫和他一起關禁閉一樣。
看著女子乾燥龜裂的嘴唇,以利亞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然而密語之間本就是用來懲罰皇家子嗣的,怎麼可能會儲存食物與飲用水呢?
房間內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只有腐爛的牛骨與不停淌血的牛的頭顱。
雖說牛也在人類的食譜之上,但看著那些繪滿奇異符文的牛頭與發黑的血液,以利亞也知道最好不要輕易嘗試。
以利亞罕見地露出一絲猶疑,但這種情緒也沒有停留太久,他很快還是將手臂伸長,將蜜莉恩拘在自己的懷中,雙手合十作祈禱狀。
吾神,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但我切實地承受了他人的恩惠。一個人若是能作出捨生之舉,她便有資格前往天堂。
伴隨著以利亞無聲的祈禱,他的指縫間泄露出柔和而不刺眼的金光。
當以利亞結束祈禱,再次攤開手時,他的掌心中便出現了一捧拇指大小、瑩白色的果子——這便是教廷信徒最常見的食物,神賜食糧,「瑪納」。
傳說,神賜予貧民百姓名為「瑪納」的食物,它們會在夜裡降下,露水升華後就化作了霜色的果實,太陽一照就會融化。
一周七天,瑪納的保質期在前五天都只能保持一天,次日便會出現蟲蛀以及腐敗,不能食用。
但在第六天,瑪納就可以保質兩天,而第七天不會降下瑪納,因為第七天是「安息日(Sabbath)」。
除此之外,通過祈禱獲得的瑪納只有「一曷默耳(Omer 相當於三點升)」,多收的沒有剩餘,少收的也不會短缺,剛好符合祈禱者的食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