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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靈貓有些想不明白。
「那個……小凝青啊, 你不餓嗎?」
「餓。」
望凝青說著, 皺著眉頭捂了捂自己的胃部,辟穀後便再也沒食用過紅塵煙火的晗光仙君對「飢餓」這種感覺非常陌生。雖然說她眼下的這具身體對於凡人來說已經十分強大,根骨清奇, 血氣充盈。但再如何強健的身體, 餓了七天都會變得很虛,這一點, 望凝青也不能例外。
「原本想要街頭賣唱賺兩個小錢的,結果不是被人纏著拜師就是想將人強搶回去當小妾, 打一架後耗費了體力結果更餓了……」靈貓抬頭望天, 覺得堂堂晗光仙君淪落至此實在令人感慨虎落平陽被犬欺,「而且等了那麼久,祁臨澈居然還是不來……」
靈貓陪著望凝青已經蹲在這裡等了三天了, 祁臨澈再不來, 尊上可能真的要駕鶴西去了。
被餓死什麼的……也算人生之苦了吧。
靈貓從來沒想過,失去記憶的望凝青, 能夠將「雲出岫」演得那麼像。
在靈貓提出「封存記憶」時,望凝青並沒有反駁或是拒絕,最終一人一貓決定將望凝青的記憶調回十五歲的那一年。
據望凝青所說,銘劍仙尊曾說過她十五歲之前發生過不太好的事情, 因此前塵盡忘。封存記憶到十五歲,於她而言就跟喝了孟婆湯一樣沒有區別。雖然靈貓被她的這個說法氣得夠嗆, 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將她的記憶封存到了十五歲。
結果, 有些出人意料。
靈貓從台階上一躍而下, 它扭頭看著抱琴坐在台階上、即便餓得體虛依舊如瑤山姑射一般清麗脫俗的少女。
她不說話時就好似一掬靜止的月光,如墨般披散而下的秀髮因為沒有修整而略顯凌亂,卻為她平添了三分自然的美感。明明心如稚子,眉宇卻好似凝固著霜雪般的寂寥與孤獨感,但那種不染塵世清濁的出塵之姿,只讓人想起「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靈貓至今還記得,剛剛失去記憶的尊上抬頭望來時那一瞬的眼神,好像破殼而出只懂印隨的幼獸,瞳孔清澈得一眼見底。她醒來後什麼都沒問,就那樣安靜乖巧地聽它的指使,它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既不問原因,也不在乎後果。
平靜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就好像沒有心的人偶,就連殺人都無法在她的心中漾起一絲漣漪。
但是靈貓也發現,這種狀態下的望凝青身邊根本離不了人,之前它想要稍微走遠一點點,她都會毫不猶豫跟上來,揪著它的尾巴問它要去哪裡。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似乎只要她一個人呆著,就沒有辦法安心。
靈貓從來沒想過,十五歲的望凝青,會是一個這麼乖巧、害怕寂寞、惹人憐愛的少女。
比起一劍光寒十九洲的晗光仙君,十五歲的小凝青顯然更讓人省心,所以這次應該會非常順利,不會再出什麼差錯……吧?
靈貓面無表情地仰起了自己核桃大小的腦袋瓜子,看著眼前這群擋住了陽光的男人,只覺得一頭霧水。
這到底……是要幹嘛?
「身穿白衣,懷抱檀木雲紋琴,琴中藏劍,容姿端麗。」一道清朗冷淡的聲線自人群中傳來,靈貓眯了眯眼,才看清那是一名身穿華服的青年,頭戴烏紗帽,身披青雲袍,一派養尊處優的矜驕華貴,「是你吧?殺了王員外的『白衣仙女』。」
望凝青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茫然,靈貓趕忙在一邊提醒道:「就是那個肥頭大耳還揚言要娶你做二十八房小妾的男人。」
「嗯嗯。」望凝青連連點頭,坦然無比地看向青衣男子,眼神清澈地道,「沒錯,是我殺的。」
靈貓崩潰:「……啊啊啊你不要說出來啊!」
「你承認了便好。」帶著一大批捕快的男子冷酷地抬手,「把她帶走。」
「是,祁大人。」
一群五大三粗身穿捕快服飾的男人將望凝青團團圍起,一開始還滿臉戒備,但看望凝青毫無反抗地坐在原地,便有人咽了一口唾沫,大著膽子上前來給望凝青扣上了鐐銬。因為靈貓沒說要拔劍,望凝青便也任由他們作為,神情有些困惑地看著手上的鐐銬。
而靈貓已經口吐白沫魂飛魄散了,它真的沒有預料到,原本命運一般美好的相逢,居然會變成眼下擒拿歸案的慘烈景象。
這個年紀便身居高位,還會被稱為「祁大人」的,除了大反派祁臨澈以外還有誰啊?!
「我走不動了。」望凝青抱著琴,軟綿綿地靠在了台階上,像一隻死到臨頭還想再吃一條小魚乾的貓,「我七天沒吃飯了,好餓。」
「等你去了牢里,牢飯你可以吃個飽。」祁臨澈往前走了幾步,語氣冰冷地說道,「帶走。」
靈貓這才看清了這位大反派的模樣,那是青玉修竹般貴氣的君子,明明身穿代表著「清廉」的青衫,卻披著一件價值連城黑色裘襖。不管是披風上用以壓襟的墨玉銀飾、還是衣角處巧奪天工的銀絲雲紋,都足以看出其驚人的身價。這般華貴的衣飾原本十分壓人,氣色不足的人這般穿著難免會被襯得黯然失色,但祁臨澈卻完全不會,仿佛他天生就應該被絲竹錦緞包圍。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被人稱為「青衣狡狐」、「大貪官」、「大奸臣」。
想到這,靈貓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小凝青,跟他走吧,他以後會管你的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