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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無所謂食物美味與否,哪怕桌上擺放的是作為貢品進獻、輕易吃不到的西域葡萄。
見林沫兒喜歡,望凝青便隨手將果盤推給她,她心裡想著事,面上卻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知道為何,晚宴開始之後,望凝青就有一種莫名不詳的預感,而她從來不會忽略自己這種仿佛生而知之一般玄而又玄的預感。
今晚可能會出事,而且十有八九與她有關。望凝青夾了一塊子小菜,這種露天的晚宴,飯菜在端上來前就徹底涼透了。
飯菜不好吃,酒水又不能多喝,能吃的也就只有小菜和水果了。由此可見,順走母親果盤的林沫兒真是個「孝順」的孩子。
皇家的晚宴排場大、規矩多,即便宮女太監提著燈籠將大殿照得亮如白晝,坐在席位上依舊看不太清皇帝的面孔。
齊國君的聲音隨和卻不失威嚴,他慣例說了一些祝願齊國風調雨順、百姓安康的話語,之後就宣布開席。
無論什麼黨派,無論懷揣著什麼心情,至少都要在這種宴會上都要表現出君臣和樂、其樂融融的樣子。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梨園的名伶拿捏著清麗婉轉的唱腔,舞姬甩動著明艷多彩的水袖與綢緞,暖意洋洋的燈火,讓夜裡的風都不再寂寞。
無論再如何嚴肅的場合,人的警惕與精力也是有限的,宴席過半後,賓客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了鬆懈的樣子,甚至有幾名官員喝高了。
望凝青看著場上的歌舞,小口小口地抿著茶水,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地掃向男席的位置。
……不是錯覺,的確是有一道令人不悅的視線時不時地掃向這邊。從品階高低來看,似乎是宗室。
望凝青正在腦海中逐個排除可疑之人,卻突然覺得袖口一緊,有人拉了拉她下垂的長擺。
「姐姐。」林沫兒面頰微紅,側身靠過來,附在望凝青耳邊低聲道,「可以陪我去解個手嗎?」
望凝青掃了一眼林沫兒基本半空的餐盤與茶杯,很顯然,林沫兒沒有在意母親的叮囑。不過,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管不住嘴也是情有可原的。
「走吧。」望凝青正好也想試探一下那道視線是不是沖她來的,「小心腳下。」
與林沫兒的母親說了一聲後,望凝青又向宮女借了一盞燈籠,順著宮女所指的方向朝著後殿走。
然後,不出望凝青所料,那道粘稠且浮薄的視線也跟了上來,一直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們的身後。
惱人的小蟲。望凝青在心中冷冷一笑。
走過池塘與流水小橋,人煙僻落的地方便是淨房,借著轉角的掩護,望凝青將燈籠掛在了稍矮一些的樹梢上。
「去吧。」輕柔的聲音低得好似涼冷的暮風,林沫兒眨著眼睛看著女子面上的笑靨,不知為何心尖一顫。
柳姐姐真的好美啊。
跑出一段路又忍不住回頭的林沫兒看著佇立在燈籠下方輕柔淺笑的女子,莫名想到了離世而居的山鬼。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美得有點可怕。
大概是因為,她眼睛裡沒有笑的模樣吧?
林沫兒進了淨房,望凝青便雙手抱胸站在屋舍的拐角處,距離燈籠不遠、又不會被透射出影子的地方。
那偷偷跟上來的人沒有點燈,黑夜中唯一的光源就是她手裡的燈籠,所以他一定會朝著燈籠所在的方向走來。
沒過多久,望凝青便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走過拐角,恰好與望凝青擦肩而過,鬼鬼祟祟地朝著燈光的方向走去。
是西平郡王世子啊。望凝青輕而易舉地從男子的服飾以及腰牌等細節推斷出對方的身份。
郡王世子的腳步有些不穩,顯然是已經喝高了,瘦弱的體型和略微躬僂的脊椎,足以看出其人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真是,不用問都知道他的目的為何啊。望凝青神情冰冷地抽出了劍簪,悄無聲息地朝著郡王世子的後背靠了過去。
郡王世子在掛著燈籠的樹梢之下停步,他看著燈籠,神情有些茫然。
下一秒,一段軟綢瞬間掛上了他的臉頰,沒等他反應過來便用力一收,站立不穩的郡王世子向後倒去,腦袋砰地一下撞上了粗糙的樹幹。
郡王世子拼命掙扎地想要喊叫出聲,但是絞緊的綢緞封住了他的口鼻與咽喉,窒息一樣的痛苦中只能發出不成語調的嗚咽聲。
「噓,安靜。」藉助樹幹作為軸心不斷絞緊綢緞,確保郡王世子無法發聲後,望凝青在樹幹上打了個死結,又用另一端綢布將人捆好後,這才緩步走到世子跟前。
眼看著郡王世子已經因為窒息而翻白眼了,望凝青伸手將綢緞拉低了一點,露出他的鼻子,手中的劍簪卻毫不留情地指向他的咽喉。
「為什麼一直盯著女眷席呢?」望凝青輕聲道,「顯然,你有提前打聽過席位分布的吧?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奔我來的?」
郡王世子滿臉驚恐地瞠大了眼睛,嗚嗚咽咽地搖頭,他想辯解自己只是喝多了,但這裡是女子的淨房,他想做什麼是顯而易見的。
「聽說,你常年流連秦樓楚館。」郡王世子只聽見那個妖鬼一樣的女人輕言慢語地剖析道,「出嫁前我只是一大門不跨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子,也沒有什麼關於美貌的傳言,在不曾見面的情況下盯上我,顯然是不太可能的。而夫君多年未回京城,朝堂上又一直是保皇派的純臣,沒有交集的情況下,不大可能得罪郡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