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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放大海了,對於出入結界如入無人之境的流螢來說,這就是一個明晃晃的直鉤。
「也不完全是為了流螢。」望凝青一手托腮,解釋道,「神器冒然認主總要有個由頭,『掌門無法完全掌控仙器』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被百首妖鬼圖封印的妖獸並不會立刻死亡,而是與仙器的主人形成一個彼此消磨的過程,仙器之主可以汲取妖魔的靈力化為自己的力量,但也要承擔反噬。
像騶吾這樣的仁獸是不能被算在「斬妖除魔」的「妖魔」中的,但百首妖鬼圖也不會識別妖獸是好是壞,只會一視同仁地將之封入其中。
望凝青的計劃很成功。
通過水月鏡看著鬼鬼祟祟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少女,靈貓幾乎要自憐憫中生出幾分憐愛的感情。
這個世界的人們都各有各的不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與無法放棄,但最終導向的都是悲傷的結局。
「咳。」望凝青咳出一口淤血,來不及從袖中抽出絲巾,讓廣袖沾染了血跡。她眉頭一擰,並指為劍割下了這段布料,隨手投進了用於燃燒密信的火盆里。
「您的身體快撐不住了。」靈貓看著燃燒的火盆,憂慮地道,「素塵本就不可能突破分神,您強行突破分神之境,這具軀體已經無法容納您的神魂了。」
「那就快點。」望凝青也覺得難受,只想儘快完成自己的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如果清恆繼承天樞派之前素塵就撐不住了,神器會徹底失控。」
和天道博弈一旦落敗,代價絕不僅僅只是死亡而已。
水月鏡中,少女觸碰到隱藏在上百條仙禁背後的匣子,眼中幾乎要亮起希望的明光,但這光芒不過是無盡長夜裡一現的曇花,眨眼便凋零於地。
同一時間,望凝青猛然捂住了嘴,壓抑的嗆咳與指縫間漏出的鮮血,耗盡全身的氣力才將口中萌芽的利齒與金瞳鎮壓了回去。
「已經飽和了,尊上。」靈貓舔了舔望凝青的指尖,「繼續封印妖物的話,你身上妖獸的體徵會越來越多,牙齒鱗片羽毛之類的都可以挖掉,但眼睛怎麼辦?」
「我一直在思考這雙眼睛。」望凝青撫了撫自己的眼,那是一雙蒼古落日般色澤稠艷悽美的眼眸,「我查過圖中的所有妖魔,並沒有找到這雙眼睛。」
「可能已經被『消化』掉了?」靈貓歪了歪頭,「畢竟傳承了這麼多代了嘛。」
望凝青沒有接話,只是闔上了眼帘。
而此時,遙遠的邊城已經化為了血與火的戰場,十日血月,這期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眾生的煎熬。
潮水般洶湧而來的妖魔死在了劍仙們的青鋒之下,人族奉行著「一步不退」的原則,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鮮血,每一丈江山都堆滿了屍骸。
空涯緩緩收劍回鞘,劍格與劍鞘相契時發出咔的一聲輕響,周遭皆是戰火未退的餘燼與哀嚎。
他恍若未聞般地往回走,向寄陽站在他身後。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空涯淡漠的餘光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只是一秒。
就連剛成為外門弟子不久、不顧師門規矩趕來變成的劉漓都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寄陽,司器長老他……」劉漓抿了抿唇,低聲道,「果真轉修了無情道?」
向寄陽沒有吭聲,司器長老空涯的變化誰都看得出來,那種絲絲縷縷浸入骨髓的冷漠,與修無情道的掌門如出一轍。
司器長老空涯入了無情道一事雖然還未傳開,但長老態度上的轉變已經讓所有人感到不安了。
因為有過往作對比,司器長老如今的模樣才格外令人恐懼。
以前的司器長老冷則冷矣,性子卻帶著與生俱來的滄桑以及溫柔,就算他深居淺出,喜歡他、想要做他徒弟以及道侶的人依舊多如過江之鯽。
而如今,這些令人眷戀的煙火氣日漸消弭——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塊冰。
「其實,見了空涯長老的變化之後,我一直在思考。」
劉漓看著腳底的草皮,司器長老看他們的目光,平和得一如注視這些蔥鬱的青,無悲亦無喜。
「你說,對無情道修士而言,祈求他們的愛恨是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愛也好,恨也罷,對於無情道修士而言,都是奢侈。
無論再如何深刻的感情,在踏上這條道途的瞬間便化作了昨日黃花,曾經深愛過的所有,最終除了看著它們漸漸冷卻以外,什麼都不能做。
「一個不會愛你也不會恨你的人,就如同高懸天際的明月與天道。」
「既然如此,面對掌門時他們到底在怨懟著什麼,憎恨著什麼?」
出身名門的劉漓在權利方面的嗅覺比仙家弟子更為靈敏,宗門內的暗潮洶湧,他比誰都清楚。
掌門的風評變得如此尖銳,必定有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攪動風雲。但那個弄潮之人的手段太過高明,幕後算計的東西又似乎遠遠不止於宗門的權利。
讓他感到不妙的是,他的好友向寄陽,分明就站在渦流的中心。
「到底為何,你我心知肚明。」
向寄陽沒有回頭,語氣輕嘲。
「不過是怨恨神明不愛他們,僅此而已。」
……
「話說,尊上您對清恆好冷漠啊,以前您好像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