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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顧自地付出,自顧自地犧牲,一次又一次,你有問過我是怎麼想的?想過我真正想要的嗎?」
「從以前到現在,你總是不顧一切地宣洩你的愧疚,把我視作你的責任、你的背負,你說你對我什麼都不求,只求我能好好活著!」
「你怎麼能不求?!你怎麼能什麼都不求?!是因為我沒有以後,所以你才什麼都不求,對我不抱任何期望嗎?!」
素心看著空涯冰冷而又漠然的面孔,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眩暈欲嘔:「我天真,我單純,我不能不折手段的活著,輕生便是懦弱。那你呢?舉世污濁卻唯獨不能對不起我的你,和善待所有人卻唯獨對不起你的我,你覺得誰是對?誰是錯?」
「你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空涯猛然抬頭,如此反駁。
「是!我沒有對不起你!我生下來就是你的胞妹你的責任!是你對塵世無法放手的那一點牽繫!」素心悽厲地道,「所以呢?」
「你在乎的到底是『江芒』這個人,還是只要是一個活著的、能喘氣的血親,不管是誰都行?!」
被妹妹過於尖銳的言辭所傷,空涯拂袖離去。他並沒有看見妹妹慘白如紙的面孔,還有那滾滾而下的眼淚。
素心抱著膝蓋在角落中蹲下,正在小憩的三花貓看著她,遲疑了片刻,才試探著靠近了些許。
「他笨死了。」少女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平日裡的溫柔嬌弱如籠罩海面的霧氣般消匿不見,「說真話的時候從來都不聽,說假話的時候又全都相信。」
「摔跤的時候我說別扶我,他不信;師姐訓練時我說我可以,他不信;普通人能做的我說我也能做,他還是不信。等我說討厭他了,他又信了。」
她是如此,一直如此。因為命格薄弱,天生早夭之相,所以沒有人期待過她的未來,只要她能做到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周圍的人便覺得她多麼了不起。
那些善意的隔閡,將她與他人劃為了兩類。但不被他人期待的人,又能堅持走出多遠?
「他對我的期望只有『活著』……」素心抱住小小的三花貓,甚至顧不得對魔物的防備,忍淚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個「活著」的舉動都必須汲取血親的生命作為養料,像菟絲子一般敲骨吸髓地寄生在他的脊梁骨上。
「哪怕如夏時的花兒一般短暫,我也希望他日後想起我時不再苦澀難捱,而是能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苦澀的淚水打濕了貓咪的皮毛,傲慢而又不親人的三花貓卻沒推開她,任由少女將臉埋在他油光水滑的皮毛上。
它伸出帶著倒刺的軟舌,舔了舔少女眼角的淚水,心想,人族可真是矛盾啊。
愛是傷害,傷害也是愛。他雖是半魔半人的血統,但小小的腦袋真的想不明白。
第99章 【第28章】冰山女掌門
察覺到主峰突然爆出魔氣的時候, 坐在樞機殿書房內的望凝青饒是千帆過盡,眼角都不由得微微一抽。
囂張,真的太囂張了。
所以說貓這種生物不是傻就是傲, 而混到魔尊這個地位的貓……性格有多爛, 想想都知道。
望凝青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可以說是煞費苦心、嚴陣以待, 不僅暗中推動了素心政見思想的傳播, 還親自下場為她背書, 用極端尖銳的鷹派思想來挑起爭執。
道門講究中正平和,過猶不及總會令人生惡,於是理所當然的,那些厭惡素塵、一心跟首席唱反調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素心的擁躉。
魔氣爆發的第一時間,望凝青立刻下達了搜捕令, 直接糊弄過「魔尊被某位天樞派弟子藏匿於主峰」的事實,將之定性為「魔尊失心瘋潛入主峰意圖奪回魔心」。
換做是其他妖魔, 這個藉口可能還糊弄不過去,但如今魔尊的本體是九命玄貓已經是仙界人盡皆知的情報, 而一隻貓不管做出如何離譜的舉措,那都不叫事。
「這段時間你做得不錯。」望凝青將已經初步形成管理體系的耳目交接給沈輕,「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可能會很忙, 但我相信你。」
被報以極大信任的沈輕不明所以, 但他的優點就在於不會刨根問底,能自己琢磨就不會浪費上位者的時間,因此很快應是, 還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不是什麼大事。」有這樣一個聰明人在旁輔佐顯然令人感到舒心,望凝青換下繁複的首席衣裝,背上劍匣,朝著門外走去。
樞機殿外, 金丹期以上且並未外出執行任務、閉關修行的弟子已經被召集到了此地,經過一段時間的整肅,宗門內已經有了幾分軍隊令行禁止的風采。
「諸位,閒話休提。」望凝青也不會在這個檔口賣關子,直白說道,「魔尊已經潛入宗門,出現於雲隱峰。」
雲隱峰便是天樞派的主峰,聽上去好像只是一座山,但其實規模根本不小,整座雲隱峰占地足有萬頃,等同於一座崑崙山。
仙家門派雖立於凡塵,但其本質卻超脫凡塵,類似居於世外的洞天福地。尋常人若無機緣或是無人引路,便無法堪破路徑,只會無知無覺地繞過山門。
更別提天樞派還有金宗銀杏樹作為陣眼的護山大陣庇佑,沒有弟子令牌便寸步難行。
十年前那場螭獸之災讓天樞派引以為戒,護山大陣改良後易進難出,強自催行魔力會立時受到壓制,因此魔尊想要離開天樞派,就必須有人為他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