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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較真起來,懷釋師叔的身份不比那華京第一公子蕭瑾差到哪去,可惜就是命不好。」
小沙彌又說起了懷釋和尚的過往,說他年紀輕輕便已經是鎮國寺最年輕的禪師,開壇說佛之時受人質疑,卻三言兩語說得他人心服口服;懷釋不僅禪道上造詣極深,人間風雅事也是信手掂來,活脫脫就是那傳說中的淨蓮佛子;懷釋禪師的美名冠絕天下,曾經接待過太后和皇后,就是在皇上面前都有三分顏面,太后都曾經誇讚他是人間少有的乾淨琉璃人。
說著說著,又開始唉聲嘆氣。
望凝青搖搖頭,從拐角處路過,心想這鎮國寺真的不怎樣,大小和尚心裡都不清淨。
雖說公主有放.浪之名,但擅闖他人庭院這等事情還是不屑為之的,因此望凝青是算準了飯點,在路上把人給堵了的。她看著眼前朝她行禮的白衣和尚,目光落在他手上那一串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手串上,依照著靈貓的指點,朝著和尚輕勾唇角。
「……是魅笑不是冷笑啊尊上,您這樣子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劍抹了對方脖子似的。」
「……」望凝青語塞,笑容立刻便淡了。
太難了,還是得學。
「你這念珠還不錯。」望凝青褪下自己手上價值千金的玉鐲,漫不經心地道,「這個鐲子賜你,念珠給本宮吧。」
頤指氣使,這是命令。
望凝青不想調戲和尚,也實在不會調戲和尚,所以她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男女互贈貼身飾品,是為私相授受。
望凝青想要的只是個污名而非坐實污名,只要有事沒事拿出那串念珠在他人眼前晃一晃,所有人都會知道她褻.瀆出家人了。
「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和尚低眉順眼,恬靜如初,他的聲音很特別,低柔得仿佛絮語,「贈予公主便是,何必讓公主割捨心愛之物?」
「哦?」這可就有趣了,望凝青冷淡地勾唇,伸手勾起懷釋手腕上盤了三圈的菩提子,以極為熟練的盤玩姿勢捻弄了兩顆。
眼看著那蔥白如玉的手指快要觸碰到手腕了,和尚有些受不住,他一拂袖,退後了兩步,便將菩提佛珠給解了下來,念了兩句佛號。
「我倒是不知,雪禪菩提子於大師而言竟也不算珍貴之物。」望凝青勾到了佛珠,也不過多糾纏,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雪禪菩提子產於西藏雪峰,植株稀少,十分珍貴,其果實想要製成佛珠更是要精挑細選才能成串。因其果實顆粒飽滿,琺瑯質地,如白玉般溫潤沉穆,給人以幽靜獨特的美感,是以備受追捧。但這種佛緣極高的念珠可遇而不可求,採摘更是不易,如今市面上販賣的雪禪菩提子多是用胡榛子或是貝殼打磨而成的,如此稀少的念珠自然有價無市,更別提湊成一百零八的大珠串了。
不過對於望凝青而言,再如何稀少昂貴也不過是凡物。
想要營造出「我跟和尚有一腿」的錯覺也不難,拿著那串菩提子在侍女面前晃晃,似是而非地說些誇讚其姿容的曖昧言語就是了。這些對於望凝青來說並不擅長,但是她悟性強,適應快,還放得下架子以及臉面。她花了三天的時間鑽研,已經基本明白了人間的男女之事,學了不少風花雪月的言辭,並且很快就做好了針對未來的計劃,羅織出了一張密集的關係網。
皇朝公主這個身份,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如何獲得盛寵是關鍵,這個時代的女子畢竟是依靠著男子而活,不像修真界那樣強者為尊,這是望凝青必須儘快適應的第一件事情。景國公主王凝看似一無是處,但是在對付皇帝這件事情上不知道比多少妖妃寵臣都要厲害,連續把持三朝皇帝,從公主變成了長公主,甚至越過了皇后成為了皇朝女子第一人。別的不說,單單是這份揣測人心的功力就實在不容小覷。
面對未知的挑戰,望凝青並不畏懼,她自認自己也挺懂人心的。
靈貓對於望凝青也很自信,這可是渡劫期的大能,滌盪四海的晗光仙君,她不行還有誰能行?靈貓覺得他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按照原定計劃在幾名侍女面前炫耀了雪禪舍利子後,望凝青就繼續回房抄寫經書了。對她來說,修心煉情才是正事,算計人心只能算任務,任務完成了就回歸正事,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望凝青不知道,對於她這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做任務行為,外頭已經眾說紛壇,鬧得不可開交了。
「公主什麼時候在屋裡待著超過三天啊?還不允許我們在旁邊伺候……莫非是身體不舒坦?」
「公主一直在為太后抄經,難道是真心悔過,覺得自己做錯了?」
這句話一出來,所有人都默了,公主會悔過,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後來,還是有人說了一句公道話,勉勉強強能說服所有人:「我想,可能是因為公主殿下不管再如何囂張跋扈,心中總歸是向著佛的吧。」
眾人心想,沒錯啊,公主還特地去向懷釋大師求了菩提子,以前珍愛的金銀玉石都不戴了,唯獨那菩提子天天戴在腕上不離身,想來是因為心中有佛,對佛門懷有三分敬畏之心吧?這麼一想,這荒唐公主也並非一無是處。
同樣的對話還發生在鎮國寺里,懷釋和自己的師兄懷慈。
懷慈聽說自家師弟連貼身佩戴的雪禪菩提子都被那跋扈公主給拿走了,心疼得好像自己被人打劫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