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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些被七歲的弟弟殺了這種事情很值得拿出來說道嗎?值得你像個尿褲子的三歲小孩一樣跑來告狀?」女子平靜地道,「哦不,三歲的芬都比你有出息多了,至少她摔倒了都不會哭呢。」
「你——!」費倫暴怒,還想說些什麼,一抬頭卻看見父親讚許的眼神,頓時像被澆了一盆涼水一樣,冷得透徹。
在心底那團不停燒灼的火焰被澆熄之後,冷靜下來的費倫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犯了什麼錯,在迪蒙家族,「殘忍」從來都不是罪過,「無能」才是。
「對不起父親,是我衝動了。」費倫也是能屈能伸,飛快地低頭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行了。」亞巴頓大公直到這時才露出了幾分不耐,擺了擺手示意費倫退下,「你也該長大了,不要那麼浮躁,也不要和底下的弟弟妹妹計較……」
亞巴頓大公訓得費倫抬不起頭來,但實際上能讓亞巴頓大公教訓那也是看在費倫母親高貴的血統上了。
安南邁著平緩的步子漸漸走近,卻沒有施捨給費倫哪怕只是一個眼光,他安靜地朝著父親行了一禮,隨即便快步走到黑紗女子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腰。
戴著黑紗的女子抬起手,揉了揉安南的腦袋。她的動作溫柔寵溺,眼神卻並沒有向下望,仿佛只是隨意伸手,逗弄了一下蹭過來的小狗。
亞巴頓大公看到這一幕,雖然沒有什麼不滿,卻還是提醒道:「蜜莉恩,對待弟弟不要像養狗一樣。」
「怎麼會呢?」女子輕笑著牽起了安南的手,「我很喜歡安南呢。」
安南順勢回握,並不只是牽手,他幾乎是用雙手抱住了女子的手臂,將軟乎的臉蛋整個貼在了女子的手上,神情卻依舊如精緻的偶人般寡淡。
亞巴頓大公沒把蜜莉恩的話放在心上,斯蒂恩與蜜莉恩是所有子嗣中與他最為相似的,斯蒂恩的殘忍深可見骨,蜜莉恩的無情則浮於體表。
但是蜜莉恩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即便無情也動人。
亞巴頓大公相信蜜莉恩對安南的喜愛只是出自於利用,但正是因為這份無情,蜜莉恩才是他為之驕傲的子嗣。
「那麼,父親,我先行告退了。」女子提裙行禮,牽著安南的手正準備往回走,亞巴頓大公卻突然出聲。
「莉莉。」他稱呼女兒的小名,他總是喜歡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表現出對自己看中的子嗣的特殊之處,就像偶爾丟下一塊肉引得群狼爭奪的飼主。
「明天斯蒂恩回來,你們都來主殿一趟。」亞巴頓大公看了安南和費倫一眼,「所有的孩子都過來。」
安南將小臉埋在蜜莉恩的腰間,沒有說話。沒有接觸核心勢力的費倫不明所以,倒是蜜莉恩出聲道:「父親是要決定對神的羔羊的處置了嗎?」
「神的羔羊」——擁有母族勢力的費倫很快回過神來,蜜莉恩說的應該是三個月前因為戰敗而被俘虜的教廷神子「以利亞.塞維爾.伊登」。
「不錯,小羊骨頭夠硬,不吃教訓。」亞巴頓大公嗤笑,「整整三個月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想要拷問出神庭誓約的秘密果然沒那麼容易。」
費倫.迪蒙附和道:「光明堂皇的神子不會是在心底祈禱神的庇護吧?哈哈哈,在這個陽光都照不進來的無間地獄裡?」
「或許吧。」亞巴頓大公咧了咧唇角,「要不是因為神庭誓約,我倒要看看神子的血肉餵出來的魔獸與其他賤民餵出的有什麼不同。」
神庭誓約——光輝之主賜予聖徒的福祉,同時也是神聖的庇佑。
傳說,當一位虔誠的信徒因不公而死去,他畢生積攢下來的願力將會在死去的瞬間爆發而出,令光輝之主的榮光短暫地降落於那片存在不公的土地。
榮光所籠罩的範圍與淨化的強度都取決於這位信徒信仰的厚度,在歷史記載中,上紀年的「救濟聖女」曾淨化了一面國土,人們在聖骸之上建立了「坎迪斯」。
自那之後,再無人敢以卑劣的手段謀害光輝之主的信徒。即便是殘虐喋血、無法無天的亞巴頓大公,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害死神子可能造成的後果。
要不是因為畏懼神庭誓約,普通戰敗的俘虜根本不可能活過三個月,更別提還是迪蒙家族最厭惡的神職人員。
而在神子被俘的這段時間,教廷與帝國都沒有放棄援救的想法,費倫帶著安南出去也是為了清理那些不斷在城堡外徘徊的蟲子。
「莉莉,雖然斯蒂恩在拷問一事上足夠狠辣,但要論玩弄人心,還是你更勝一籌。」亞巴頓大公向來將罪惡視為榮耀,嘴裡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誇獎。
蜜莉恩隔著黑紗,抬起了一雙攝人心魄的、紫羅蘭色的眼眸:「我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的。」
費倫與亞巴頓大公站在一起,被這雙眼睛隔著黑紗輕輕一掠,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他連忙低頭,心想,無怪乎蜜莉恩外出總要用黑紗蒙臉,城堡內到處傳言她僅靠眼神便能讓人欣然赴死,父親也曾說過她的美貌足以成為武器。
迪蒙家族內最強大、最殘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斯蒂恩.迪蒙都曾經說過:「蜜莉恩若是能將給予死人的溫柔施捨出一分,你們這些排位靠後的都得成為她的狗。」
出身高貴的費倫自然無法認同斯蒂恩的說法,他絕不會捨棄驕傲成為別人的附庸,但偶爾,他也會忍不住想——那真的是人能擁有的美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