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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歪頭,心想我也會武功,我朝中也有人,正一品大官,愛砍人腦袋,可凶可凶了。
然而,失憶後的望凝青是個再乖巧不過的孩子了,她聞言點了點頭,不想讓店家為難,讓店小二幫她把飯菜拿進房裡,自己則抱起了琴。她不經意間一抬眼,正對上一人的背影。
那人背對著她坐在靠窗的角落,腰間佩著劍,手中拿著酒盞,脊樑筆直得好似一柄鋒利的劍。
望凝青之所以一眼就看到這個人,主要是因為這人實在鶴立雞群——不說別的,只因他也是一身白衣。
那並不是普通的白衣,雖然望凝青喊不出那料子的名,但她在祁臨澈那裡看過類似的。男子袖口處露出來的是一種光潔細緻、名為「紈」的絹料,而外罩的卻是紋有銀色疊雲之花的錦衣。所謂「白縠之表,薄紈之里」,能這麼穿的人多半養尊處優,而那疊雲之花的錦衣與祁臨澈的衣料相仿,雖然紋的是銀色暗紋的花,卻不顯女氣,一眼望去只讓人覺得清貴無比,燈光下看時,仿佛有柔和的華彩在錦衣上流淌。
這種錦衣好看是好看,料子卻很嬌氣,只能垂掛不能摺疊,稍有不慎便要起皺勾絲,因此穿著這種錦衣就必須注意容止,坐也要坐得筆挺。
望凝青注意到他,除了白衣以外,還因為他穿著如此貴重的服飾,面前卻擺了一碗跟她如出一轍的陽春麵。
對她來說,大概就是鐘鳴鼎食的丞相大人不吃山珍海味,反而點了一碗甜粥一樣,有些滑稽。
望凝青抱了琴,下意識地撥了撥琴弦,她的琴是師父給的,不知由來,音色卻極為清越縹緲,有蒼茫超然之感,具備「奇、古、透、潤、靜、圓、勻、清、芳」九大音色,謂之「九德」,乃琴中聖品。望凝青調音也只需撥九個調,見音色如常,便也沒多想。她正準備隨店小二上樓,卻見那背對大堂的白衣男子忽而間回過頭來,目光毫無猶疑,直接落在了她撫琴的手上。
「嘶——」靈貓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為其他,只為了這男子的長相。
靈貓身為玄初鏡鏡靈,自然是閱遍古今,知美無數,便是那等傾國傾城的美人,靈貓也見過不少。但眼前男子的長相該怎麼說呢?實在是太有侵略性了——並不是說他貌丑,恰恰相反,這名男子的容貌太過英俊,英俊得透著一股橫掃八方的攻擊性。一雙貴氣的丹鳳眼、看著就很薄情的唇、濃如遠山的眉、硬朗如雕像般的輪廓,斜晲著他人時便有種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威儀。
古往今來,華國人對「美人」的定義幾度更迭,但都逃不過一個「秀」字,即便是男子,世人也大多偏愛溫潤儒雅的君子。但眼前的男子,仿佛女媧娘娘在塑造他的時候完全抹去了那些偏向女子的特質,只剩下最純粹、最俱侵略性的男性品質。
簡單來說,這是個英俊到僅僅只是站在面前,都會讓女人臉紅心跳、腿軟不安的男人。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出現這種面相的人?」靈貓不想承認自己被那一眼嚇得腿軟,忍不住扒拉著望凝青的耳朵發牢騷,「明明不是氣運之子,為什麼一臉人生贏家的面相?這種人肯定不缺妹子,小凝青你可千萬離他遠點啊。」
望凝青眨了眨眼,倒是沒覺得對方有哪裡不對,她只是在想……這人的陽春麵,怎麼看上去不太實誠的樣子?
江湖真是臥虎藏龍,連陽春麵都有兩幅面孔。
第34章 【第12章】天真世外仙
白衣男子看著望凝青的手, 望凝青看著白衣男子的陽春麵。
兩人回過神來,彼此對上了視線,白衣男子朝著望凝青微微點頭, 神情點無波瀾, 眼神卻沒有容貌看上去那麼冷。
望凝青也學著他點了點頭,抱著琴踩上了台階。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回房,客棧大門那便傳來了喧譁聲以及輕佻的呼喊:「美人?美人在哪?掌柜的, 聽說你這來了個天仙一樣的美人,還不快點介紹給本大爺, 給本大爺斟杯小酒!」
「唉, 孫少爺,這、這……」掌柜陪著笑臉, 卻也拿這地痞無賴沒辦法,他是開門做生意的, 要是得罪了地頭蛇,對方隔三差五地過來鬧事,也不用做別的, 就在店裡霸著桌子吐幾口唾沫,他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咱這小本生意,人來人往的,哪裡來的天仙啊?」
孫少爺橫行霸道慣了, 他見過世面, 也學了一門二流的武功, 欺壓普通江湖客是足夠了。聞言便拉下了臉, 瓮聲瓮氣地道:「爺自己人說的, 怎麼會有假?掌柜的您這可是不厚道啊, 爺平日裡也算特別照顧你的生意了,怎的你這點面子都不給?爺也是老客了,今天包個場,為美人接風洗塵,不算過分吧?」
孫少爺話音未落,他底下的狗腿子便開始趕客了,往來的江湖客見狀,心裡罵罵咧咧,但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有幾人掛念著那宛若謫仙般絕麗的少女,一時間在客棧外頭徘徊不去,想著萬一那少女求救,他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帶她出去。但是他們放眼張望,卻沒看見那抱琴少女的身影。
他們看見了另一個人,一個身穿白衣、鶴立雞群的男人。
孫少爺囂張跋扈,氣焰滔天,面對這樣不講理的惡人,幾乎客棧中所有的旅客都選擇了避其鋒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在所有人都魚貫而出的情況下,那個逆流的存在便格外顯眼。坐在角落中的白衣的男子沒有動,仿佛沒有聽見孫少爺的話一樣,兀自端著酒杯坐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