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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事了,大妖已經被驅散了。」竹內青子低垂著頭顱坐在房間中,聽見久我蓮用清淡的言語這般說著。
「謝天謝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有人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昏暗的室內,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不知這大妖和青殿究竟是……?」
竹內青子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卸下了貴女的假面,她的本性刻薄而又尖銳。如今,她竟有些不想掩飾了。
「青殿庭院中的井曾是禍源。」久我蓮用真話說了一句「謊話」,「如今已是無礙了。」
大陰陽師的斷言自然服眾,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又轉而抒發了對竹內青子的同情以及憐憫。
「我須得回陰陽寮一趟,改日再來拜訪。」
他的聲音隔著破敗的門窗,不用深思都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人垂眸淺笑的模樣。
「我會保護青殿的,諸位無需擔心——」
腳步聲漸漸遠去,久我蓮保住了竹內青子的體面與自尊心。望凝青看了看外頭明滅不定的燈火,好一會兒,心情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入戲的感覺就像燃燒的火,抽離了情緒卻又淡去了那份觸動,只剩下淺淺的喜悅以及動容。
師父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廢棄無情道的呢?望凝青看著已經徹底化為艷紅色的分魂,陷入了沉思。
還沒有,還不夠——她還沒有感覺到那足以動搖山海的烈火。
第135章 【第22章】悽苦小孤女
竹內青子被大妖襲擊一事最終被輕輕揭過, 即便是白川家主也以為青子會遭此難是因為容貌與彩子相像的緣故。
他安撫了青子一通,還給了不少好東西以示安撫,其中就包括來自的胭脂水粉以及一些書籍。
白川家主大概是閉著眼睛瞎選的, 他雖然心慕盛唐文化但本身對漢字沒有太多了解, 因此不知道《漢書》、《白氏文集》等讀物中還摻了一本《道德經》。
望凝青藉此機會給竹內青子打了一回補丁,對於人設千瘡百孔這件事情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反正縫縫補補又一年,她可以,她能穩住。
「姬君。」望凝青正在翻看書籍之時,一個臉蛋圓圓的侍女拉開了紙門, 捧著托盤跪坐在地上,「有人給姬君來信了。」
「信?」望凝青聽到信這個字便想到了那些送給白川彩子的和歌俳句,數量龐大,言辭肉麻,「不是已經有專門的侍女給姐姐挑揀信箋了嗎?」
望凝青以為又是寫給白川彩子的信箋, 畢竟「竹內青子」在白川家內還是未能正名的人。
「您誤會了。」侍女掩唇輕笑, 似乎也為她感到歡喜,「這不是送給大姬君的,是送給您的。」
「給我的?」知道竹內青子存在的人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望凝青挑了挑眉,輕抬下巴, 「拿過來吧。」
侍女將放在托盤上的信奉上,滄浪紋,燙金花, 平安京貴族最高規格的風雅,書信人還在信封上繪了一枝櫻花。
「太風雅了,這位公子實在有心了。」侍女非常捧場, 讚美的話語雀躍得甚至有些浮誇,「這般風雅的公子一定很有才華,滿腹詩書,筆下生花。」
竹內青子被她逗笑了,只因她知曉送信的人是誰:「別鬧了,是說正事的。」
除了久我蓮,還會有誰給竹內青子送信呢?
竹內青子裁開信封,果不其然,優美的文字用無比正式的語氣闡述了大河寺的情報以及地質變化後的調查結果,並稱此事已經上報了天皇。
讓望凝青有些無言以對的是,原本咄咄逼人要求陰陽寮交出犯人的貴族世家聽說族中子弟是投河於忘川之後,居然不約而同地撤回了訴訟,聲稱這很風雅。
望凝青:「……」不,我的確是不太能懂?
在這個物哀寂落的年代裡,生死的觀念變得如此浮薄,為了尊嚴以及臉面,自殺都被冠以了榮耀。
竹內青子的父母便是這麼去的,這讓她的心情變得有些糟糕,見過平民百姓不計一切手段都要活下去的強韌之後,她並不喜歡貴族輕言生死的做法。
死亡是父上反手捅進腹部的一刀,活著卻是平民百姓刨出樹根努力往下吞咽時通紅的眼角。
久我蓮的書信中說道,若要淨化或者封印霧見川就必須找到他當初獻祭所化的即身佛,但那即身佛很可能已經在河水斷流時一同被填埋在土底下。
「未必,村民百姓對神佛有敬畏之心,河水乾涸後看見佛像或許會將之搬走。」望凝青寫下了自己的推斷。
久我蓮的來信基本都是在說霧見川的事,唯有結尾的一段話讓人看不明白。
久我蓮說自己去了一戶貴族家,這戶人家並沒有附庸風雅種貴族們都喜愛的枝垂櫻花,反而種了抗寒耐凍、色澤紅艷的山櫻花。
「閒坐茶禪中,嫣色入碧湯,笑言春光好,杯盞應為雙。」
竹內青子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委婉的示愛,約她出去玩,甚至可能、大概還借櫻花和茶湯調戲了她一下?
想清楚的瞬間,竹內青子便跟觸電一樣將信闔起,打發了殷殷切切的侍女,提筆用自己笨拙的語句反諷道。
「居於亂室中,殘葉飛入窗,哪來春光好,勞形於案上。」
讓侍女將信寄出後,望凝青便開始反思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雖說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命軌細微的變化她早有準備,但久我蓮喜歡上竹內青子她是真的沒想到。她倒是沒想過久我蓮玩弄感情的可能性,因為久我蓮本身就是一個這個時代極為少有的、不花心濫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