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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望凝青伸出手,十指纖纖,殷澤下意識地托住,被她的力道引到了床沿,「不妨告訴你,我之所求,便是超脫物外,尋得清淨之道。」
望凝青指了指桌上的托盤,殷澤意會,拿起托盤中的玉如意,動作輕柔地挑起喜帕,露出被喜帕下那張欺霜賽雪、淡漠無欲的嬌顏。
不知為何,看著她岑寂而又清冷的眉眼,殷澤只覺得心裡一揪。
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雙手,將那冷如冰玉的十指護在自己的掌中。
「我會對殷唯下手,打壓他,欺辱他,令他備受磨折,飽受苦難。」望凝青沒有反抗,任由他握著,只是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可以阻止我。」
阻止什麼?阻止她向殷唯追討那飽含苦難與磨折的一生嗎?殷澤低頭,只顧著暖她的手:「因果循環,自有定數,我不阻你,但你要看開、放下,好嗎?」
「自然。」望凝青沒有跟殷唯死磕的想法,她的道不會局限在這麼狹隘的地方,「一年後你我和離,我自會去尋自己的道。」
「好,一年。」殷澤心想,他能一夢黃粱,她為何不能是那夢見自己變成蝴蝶的莊生?她沒在執迷中錯失本心,這就已經足夠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不欠我的,以後便喚我名即可。」說到這,望凝青微微一頓,「夫君。」
「好。」殷澤靜靜地凝視著她,低沉而又溫柔地道,「裊裊。」
「嗯,安置吧。」望凝青微微頷首,「明天我打算去南城河的畫舫一趟,夫君有何打算?」
「巧了。」殷澤牽了牽嘴角,神情溫柔如故,眼中卻沒有笑,「我也打算去南城河的畫舫一趟。」
第184章 【第5章】明媒正娶妻
望凝青第二天起得很早, 她慣來有晨讀的習慣,但今天不太一樣,她發現有人起得比她更早。
殷澤以入殮般板正的姿態躺在她身旁, 手腳規規矩矩地收攏著, 唯恐一不小心就冒犯到她的模樣。
他分明已經醒了, 卻還是閉目養神地躺在她身旁, 大概是害怕起身的動靜會吵醒她。
「早安。」望凝青撩了撩自己的長髮, 披散而下的秀髮如一枕水墨的煙雲, 落在殷澤的掌心, 觸感是絲綢一樣的冰涼。
殷澤默默地起身, 見她費力地想要從床鋪裡邊掙下來, 便乾脆兩手一伸,像抱小孩一樣托住她的腋下, 將她從床上薅下來, 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女孩體態纖長卻也輕盈柔軟, 抱起來恐怕也就跟他的槍差不多重,再秀氣雅致不過了。
「多謝夫君。」望凝青也沒有尋常女兒家該有的羞澀, 淡定地道了聲謝,便自顧自去洗漱了。
殷澤敲了敲門扉讓侍女端水進來,侍女低眉順眼地碰著銀盆細鹽和柳枝進了房,家中的下人都被殷澤整治過, 所以只是安靜地收拾床褥,沒敢多說什麼。
殷家下人都知道,殷大少爺跟別的主家人不一樣,看著性情平和不易動怒, 實際面對下人毫無情理可講, 該打殺的打殺, 該發賣的發賣,端得是鐵腕手段。
但是這樣冷酷可怕的大少爺卻唯獨對大夫人溫柔有加,說話輕聲細語,無論什麼決定都要過問夫人一下。
「吃過午飯去拜見一下父親,然後我陪你到院子裡轉轉。」殷澤道,「等到傍晚再去南城河湖畔,如何?」
此話一出,家中下人們頓時深深地低下了頭顱,大氣不敢喘。大少爺帶著夫人去南城河,那可是出了名的煙花柳巷……這叫什麼事啊?
「怎麼說?」望凝青吃了一口殷澤夾過來的蝦餃,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這種地方都是晚上才會熱鬧。」殷澤面上無甚表情,但想殺一個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有些人連兄嫂的婚禮都不參加,被當眾打斷腿也是活該吧。」
殷澤久居沙場,一旦動怒便如雷霆化雨,字裡行間儘是蕭蕭肅肅的寒意。周遭的下人哪裡見過這等仗勢?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妄語。
望凝青沒有給人耍猴戲的喜好,但將要出醜的是殷唯不是她,讓殷唯痛苦的事情她還是樂意去做的。
「好。」望凝青點頭答應,想了想,又叮囑道,「殷唯雖然笨拙,但並不是心眼那麼多的人。」
這點,殷澤也心裡有數。以殷唯的性子,雖然很會鬧事,但卻不會想出大婚當日臨陣逃婚這麼惡毒的伎倆,這必然是有人在背後引導的。
望凝青知道這個人是誰,殷澤推斷一下也能猜到,無非就是想為自己的名望添磚加瓦的方知歡。
不得不說,方知歡的手段雖然惡毒,但也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不留半分錯處。她沒有給殷唯出謀劃策,也沒有授人話柄。她只是在殷唯成親之日定下後刻意在殷唯面前做出「以淚洗面」的情態,在殷唯想要跟她解釋時又將他拒之門外,來一句頗有風骨的「既然公子已經定親,以後你我便形同陌路」,便讓殷唯肝腸寸斷。
即便日後殷家找上門跟她討要說法,方知歡也能將責任全部推到殷唯的身上。
她與定親之人劃清界限,不僅顯得她有原則底線,還表明了她那句「不做姬妾」的誓言並非妓子自抬身價的笑談。
當然,方知歡也隱晦地想著如果殷唯能為了她而鬧出一些事來,讓她這個妓子踩一腳被譽為「閨秀之典範」的柳大小姐,那她可就真的進了貴人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