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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微說著,庭院中的花突然不約而同地搖擺了起來,窸窸窣窣地仿佛說著什麼,幽微側耳細聽,一一轉達道:「紅芍說土地公生得很和藹,是個慈祥的老人家。」
「辛夷活得最久,它說土地公在您小時候曾經來過這個家,隔著窗看著襁褓中的小姐,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梅說它有看見土地公在和一個衣衫落拓的奇怪道士說話,但是那道士起了結界,什麼都聽不到。」
花花草草的靈智有限,說話也顛三倒四語不成句,多數都要靠幽微梳理過一遍後再轉達給望凝青。
發現幽微除了「老子就是好看」以外終於有了一點別的用處,原本打算把它撇在院子裡的望凝青最終還是決定將它帶去殷家,權當養只看門狗了。
尚還不知道自己在小姐心中的身份定位,幽微還沉浸在小姐誰都沒帶只帶他的歡喜里,滿心矜傲地跟院子裡嫉妒得紅了眼的妖艷賤貨們道別。
因為太過亢奮,所以幽微忘了轉達花花草草們之後的對話,也忘了告訴自家小姐,神秘是會吸引神秘的。
「說起來,幽微應該是我們中年紀最小的,怎麼就他化了形呢……?」
「土地公說過,小姐她……入世渡劫的大能……」
「命有一劫……」
「說讓土地公……照顧照顧,還有小徒弟……叫什麼來著……」
「什麼寒,不記得了……」
……
望凝青收拾了一些書和常用的物品,卸下歸寧的禮品後便將書箱裝進了馬車,隨即捧著幽微坐在車上,等殷澤回來。
望凝青沒有要跟家人敘舊的意思,按理來說歸寧之日一家子應該坐下來一起吃頓午飯以示親密,但望凝青尋思殷澤跟家人談完後,估計誰都沒心思吃飯了。
畢竟殷唯的確不干人事。
望凝青所料不差,約莫不過一個時辰,殷澤便回來了。他神情如常,只是臉頰上有一塊不顯眼的烏青,鬢髮散亂有些狼狽,看著像是被人掃地出門了。
看見望凝青捧著花等他,他頓時溫柔地輕勾唇角:「等很久了?」
「沒有。」望凝青皺了皺眉,等殷澤上了馬車在她身邊坐下之後,便拿起手帕輕輕擦拭殷澤唇角開裂後沁出的血跡,「二哥對你動手了?」
望凝青心中有一桿自己的標尺:「這又不是你的錯,憑什麼你要代殷唯受過?」
殷澤這副想要為殷唯擔責贖罪的態度讓望凝青看不過,他要是真的把因果擔下來了,她還怎麼對殷唯出手?
殷澤抬手捂住了她擦拭他臉頰的手,聞言微微一笑:「想要從別家兄長手中求娶對方的妹妹,自然是要被考教一番的,放心,不是為了殷唯。」
殷澤心想,柳老二的藉口找得不好,如果他坦蕩點說自己是想要撒氣,他便站著不動給他打又如何?但柳老二偏說是為了考教妹妹的丈夫,那他哪裡還能留手?
柳老二根骨不錯,習武也用心,但到底是還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殷澤只是亂了頭髮,臉上被揍了一拳,但柳老二可是得有兩三天無法下地走路了。
「陛下說,想見見我們。」殷澤握著望凝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所以明日無事的話,我便遞帖子進宮了。」
齊國君對殷澤親厚宛如父子,知道他娶妻後便一直想見他的妻子一面,畢竟齊國君曾經想過將大公主嫁給殷澤,結親後便能將殷澤視做半子。
「陛下為人寬和,平日與臣屬之間也常有笑鬧,最是慈祥不過,所以你不必太過緊張。」殷澤拍拍望凝青的手,叮囑道,「皇后娘娘是大家出身,比較重規矩,但也不會平白沒事就刁難人。只是因著我當年拒婚之事,娘娘或許頗有微詞……」
望凝青認真地聽著,殷澤是個不會在背後說人閒話的君子,所以這個「頗有微詞」可以稍微升華一下,大概是「很有微詞」。
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大公主是皇后與陛下的嫡長女,只是公主眼界極高,婚事拖到現在,在這裡的人們看來已經是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了。
齊國君性情隨和,覺得女兒只要開心就好,但皇后卻是為大公主的婚事操碎了心,對「不知好歹推拒公主婚事」的殷澤自然也沒什麼好感。
望凝青心裡評估了一番,詢問道:「大公主是怎樣的人呢?」
「印象中……」殷澤回憶過去,大概是五年前,他升任總參回京接受封賞,那時華京便有流言蜚語,說大公主雲英待嫁,他是少年英才,皇上或許會賜婚於他。
而之後皇上也過問了他的婚事、是否有心儀之人,話里話外都在試探他有沒有尚主的想法。
五年前的殷澤年及弱冠,正是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年紀,但成為駙馬就必須調任回京,日後也無法再上前線,他心裡自然是不願的。
而且,那時殷母離去,守孝未及三年,皇帝的女兒從來都不愁嫁,萬萬沒有讓公主等他出孝的道理。
殷澤準備拒絕,但陛下還沒把話說出口,總不能上趕著說「我不想娶公主」,自作多情是一回事,讓陛下下不了台就是另一回事了。
殷澤倍感煎熬,卻沒想到大公主比他還煎熬,等不到陛下拿定主意,她便提著刀找上了殷澤。
想到那位把刀橫在他脖頸上的公主殿下,殷澤便感到深沉的無奈。那時,滿頭珠翠的少女逆著天光,面容模糊不清,她當時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