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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滄說罷,似乎注意到安如意和玉珍的表情不對,略微困惑地偏頭道:「你們認識?」
玉珍沉默,如意艱澀地笑了笑,倒是安青瓷睜開了眼睛,乾脆道:「同門,不熟。」
「哦。」渺滄也沒有多問,她拿著衣服斜晲一看就是名門弟子出身的安青瓷,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會穿嗎?」
望凝青斟酌了一瞬,她當然會穿,但安青瓷不會,所以思慮間很是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會。」
「行了,不會就不會,逞什麼強?」渺滄忍不住笑了,這個看著嚴肅又一本正經的師妹偶爾會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表現,「過來,我教你,一會兒還要見掌門呢。」
渺滄說完,又轉向了如意和玉珍,乾脆道:「辛苦你們了,任務跟管事弟子交接就可以了。」
渺滄接過托盤,便掀開衣物準備幫安青瓷換上,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為給晚輩弟子帶來了多大的衝擊。
安如意和玉珍神情恍惚地離開了內門,過了很久都沒能回過神來。安青瓷不是去冶劍場了嗎?怎麼會跟掌門首徒同出同進,渺滄師姐還那麼親切的樣子呢?
為什麼渺滄師姐要帶安青瓷去見掌教?難道安青瓷拿著那塊玉佩,又得了什麼機緣嗎?
安如意輾轉反側,幾乎一晚上都睡不著。她在深夜中睜著眼,想起多年前母親去世前的冬天,明明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當出去了,但唯有那塊玉佩被留下。
「如意,不管你經歷了什麼,遭遇了什麼,一定要留住這枚玉佩。」母親十分鄭重地告誡她,「它會給你帶來好運,哪怕落入泥潭,它也終有一日能帶來轉機。」
安如意是相信的,母親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有銘記在心裡。但是日子實在太苦了,她熬不住。人如果死了,留著玉佩還有什麼用呢?
安如意本不該後悔的,但是她現在卻真的生出了一絲悔意。
心裡存了事,又實在覺得難受,安如意睡不著,便爬起身披了一件斗篷,穿過後院,從一處偏僻的窄門中離開了外門院落。
外門弟子平日裡都要做些雜活,夜間都睡得很沉,更何況大家的境界還只是剛入門,不會有人感知到她在宵禁後離開了院子。
安如意穿過後院的樹林,朝著偏僻處去,山林的盡頭有一處倒映明月的活泉,她無意間發現的。
他今晚會來嗎?安如意呵出了一口白霧。穿過樹林,她看到了那一面清幽的湖水,湖中倒映著霜白的明月,月亮邊站著一抹修如玉竹的白影。
玄微上人站在湖邊,容色淡淡地注視著湖中的明月。安如意故意踩了枯枝,窸窸窣窣的聲音擾了他的清淨,可他卻沒有斥責安如意,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自成了一道風景。仿佛山巔而來的風雪所幻化而成的魂靈,安如意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間便有些痴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這面月湖邊與玄微上人的相遇,她當時因為放棄了母親的教誨而錯失了機緣,心中正感到難過,獨自一人在湖邊垂淚。
「你哭什麼?」她抹著淚水,卻被突然出現在身旁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便看見了那張僅有一面之緣、宛如霜雪雕琢而成的俊顏。
玄微上人問她話,眼睛卻沒有看向她。她心裡有氣,便將玉佩之事和盤托出,等著挨他一頓罵。
「所以呢?」玄微上人聽完卻不動怒,只是語氣淡漠地反問她,「你想當我徒弟?」
「如果可以,晚輩當然不願錯失機緣。」她偏過頭,有些賭氣,但更多的卻是悲傷,「但我更不想讓您誤以為母親不愛惜那塊玉佩。」
安如意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和玄微上人是什麼關係,但是母親很愛惜那塊玉佩,她也一樣。只是人活著本就很難,她無力保護的東西,只能看它如砂礫般流去。
「當我的徒弟未必是好事。」尋常人並不知道「清虛守寂」意味著什麼,他們只見這一脈的光鮮,卻不知其中常人根本無法忍耐的嚴寒孤苦與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若想學劍術,那以後便來這吧。」玄微上人沒有多說什麼,他離開時,安如意才發現他居然提了一盞玲瓏可愛的玉兔燈,「有什麼不會的可以問我。」
他轉身離去,滿袖風雪的涼意,但安如意站在月光下,卻淺嘗出一絲百轉千回、含而不露的溫柔。
從那之後,月下相見便成了兩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雖然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交談,只是一人沉默舞劍,一人無言旁觀。
玄微上人總是提著那盞與他氣質並不相符的玉兔燈踏月而來,明明身為渡劫大能,他從不存在夜間無法視物的煩惱。
後來,安如意使了一點心計,回去的路上故意磕傷了額頭。之後被他問起,只說自己夜裡走得急,忘了看路。
玄微上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安如意以為自己的小心思逃不過他的眼目,他卻將手中的玉兔燈遞了過來,道:「拿著吧。以後夜裡記得看路。」
安如意拿著那盞燈,不知怎的,心口忽而一熱,熱氣上涌的瞬間,她便抱了上去。
玉兔燈滾落在草坪上,照出緊兩道緊相貼的影子。玄微上人被她抱住了腰身,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拍拍她的後腦勺,示意她放開。
……神魂恰好遊走在外的望凝青看著月光下相擁的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作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