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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一座城池的性命都沉甸甸地壓在天音寺弟子的肩膀上時,城中又偏偏出現了疑似鬼王現世的消息,簡直雪上加霜,禍不單行。
悲懷聽著護法弟子們的爭論,不由得閉了閉眼眸,他開始回想這一段往事,卻不知為何,這段過去宛如蒙了雲霧般不清不楚。
幽都百姓集體失魂的事件,最終到底是如何解決的?為何他沒有印象?他努力回想,卻只隱約記起,自己似乎是在這個時間段修出了地藏法身。
悲懷垂下眼眸,天邊卻突然飄起了細雨,讓人有些難以相信,那般厚重的烏雲,最終落下的卻不是瓢潑大雨,而是這般細弱、纏綿的雨絲。
倒是臨江的河流水聲越來越大,水流似乎變得更加湍急,隱隱有沒過河床決堤的徵兆。
「佛子閣下!」悲懷正試圖拼湊起這一系列的因果脈絡,山下卻突然傳來了護法弟子嘶啞的呼喊,「佛子閣下!有人似乎看見了那個疑似鬼王的黑影!」
「在哪?」「佛子」反應很快,明明趕了那麼久的路,他卻完全顧不得消息,一邊詢問,一邊已經動身下山去。
「似乎是個五六歲大的女孩子,正如獵戶所說的,滿身都是黑色的紋路,散發著厚重的黑氣。」護法弟子也知道耽誤不得,只得跟在佛子身旁,語氣飛快地道。
「那孩子剛剛跑出了巴子別都,天邊突然下起了雨,江流的水暴漲,守門的弟子喊她,卻看見她很快地跑到了江邊跳了下去。」
雨,突然之間下大了,轟隆隆的雨聲掩蓋住了聲音,悲懷一時間竟有些聽不清。
「她跳下去後——」護法弟子不得不嘶聲大喊,一張嘴卻灌得滿口風雨,「她跳下去後人就不見了,但是手門弟子說,河流似乎出現了異象!」
什麼異象?「佛子」來不及詢問,腳步卻是突然一頓。悲懷跟在他們身旁,抬頭,便知道護法弟子口中的「異象」是什麼。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雷霆撕裂了漆黑的天幕,將大地照得亮如白晝,也將眼前可怖的場景盡數照進了所有人的眼中。
雷霆閃爍的剎那,巴子別都城門上的牌匾被照亮了一瞬,然而那牌匾上的字卻是化作青黑的底色,字也變成了「北陰酆都」。
等到雷霆的光芒黯淡,那牌匾又恢復如常,但悲懷不認為自己會看錯,其他人也是如此。
雨,越下越大,最後幾乎變成了傾盆而來的瀑布,令人懷疑天上的湖泊莫不是被人鑿了個洞,水才全部流向了人間。
大雨仿佛要吞沒人間的一切,「佛子」不顧衣衫的泥濘,縱身一躍便朝著下方的幽都而去。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鬼王,他必須在中元節到來之前將她封印,但是如今最壞的情況,卻是巴子別都不知為何與北陰酆都提前重合在了一起。
鬼門未開,還有時間。「佛子」這麼想著。
而顯然,中元節未至,會引起如此異象的只可能是那唯一的變數,那個疑似鬼王的孩子。
第330章 【第30章】天道眷顧者
本章中現世的佛子寫作「悲懷」, 彼世的佛子寫作「佛子」。
實際上,「佛子」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他能捨身濟世, 當然也能降妖伏魔。
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但當世事傾覆之時, 「佛子」也沒有資格代替世人去行那割肉餵鷹之舉。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那「佛子」就必須在中元節前封印或殺死鬼王。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鬼王是因塵世的不公而誕生的, 但死者總歸要為活人讓路, 人也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的。
「阿彌陀佛。」「佛子」低念著佛號,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藉口就是那疑似鬼王的孩子還沒有傷人, 能忍住不傷人, 證明其本身還未完全喪失理智。
白衣「佛子」自山上踏雲而落, 此時風蕭雨肅,那一襲翩飛的白衣卻絲毫沒有沉重濕膩之感, 從遠處望去便如同一隻自高處飛落的鳥兒。
悲懷跟著過去的「自己」進入了巴子別都,此時的巴子別都一片死寂, 沒有絲毫活人應有的氣息。
若非隔著門窗能看見屋內昏睡不醒的百姓,這裡恐怕會被人誤以為是一座死城。但即便看見了, 滿城昏睡如死的肉身也足夠可怖瘮人了。
守門的弟子沒有阻攔「佛子」,他們沉默無言地鎮守在風雨之中, 避免有人誤入城池從而遭遇了不幸, 但「佛子」顯然不在這個範疇之中。
「那孩子去了哪個方向?」「佛子」逼音成線,哪怕在瓢潑的大雨中, 他的問話也依舊穩定、清晰。
「城東。」守門弟子回答道, 「雨下得太大, 河流太過湍急,我們失去了那個孩子的蹤跡。」
他們一問一答,語氣認真得近乎古板,但卻都稱呼那個女孩為「孩子」而不是「鬼王」。
巴子別都城東出去便是寒江,寒江貫穿整片地域,因城鎮都建設在寒江兩岸,故而此地名為「臨江」。
為什麼那個孩子會跳入寒江,寒江突發大水,又現出天地異象,是否與巴子別都城中萬民失魂一案有關聯?這都是「佛子」需要調查明了的。
從守門弟子那邊問清楚了所有的情報,確定巨細無靡之後,「佛子」穿過巴子別都,來到了寒江河岸。
正如守門弟子所言,寒江河水湍急,僅僅只是靠近,轟隆隆的流水聲便不絕於耳,吵得人幾近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