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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荻一手撐地,旋身迴轉,借著素塵在空中無法借力的空隙,再次朝她刺出一劍。
望凝青毫不慌張,手腕稍一翻轉,劍刃便翻轉向上,借著下墜的衝力自下而上一撩,格擋住江荻劍刃的同時直刺而出,劍光耀耀,乃是一招極為漂亮的「逐陽」。
兩人之間的距離剎那拉近,防守與格擋的瞬間目光再次交錯,仿佛確認了什麼一般,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開始了「拼刀」。
不用術法、不用靈力,只用劍刃來進攻或是防守,這時肉眼已經無法捕捉對方的劍勢,憑藉的只有自身的經驗和戰鬥積累下來的「直覺」,沒有餘地可以思考。
提速、提速、再提速——兩人的交手已經化為了殘影,幾乎是一眨眼的間隙便會刺出十數劍,台下的人早已看花了眼,只能奮力捕捉那金屬交接之聲來判斷戰況的兇險與否。
遊刃有餘啊。少年額頭沁出了汗水,面上卻不見焦慮之色,深邃的眼瞳中燃起了火光——在劍之一道上,他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刀光劍影之間,兩人審視的目光不斷在彼此的面容上梭巡,劍技的比斗考驗的不僅是直覺、經驗、靈敏,還有心境和耐性。
比起其他五花八門、花里胡哨的仙術仙法,素塵和江荻的戰鬥沒有那麼多華麗的光影,卻有著令人胸腔不禁滾燙、最純粹而又原始的力量之美。
平心而論,江荻的心性實在不像這個年齡階段的少年郎,既不衝動,也不魯莽,與其說是沒有少年意氣,倒不如說那份自尊早已被磋磨成了滄桑。
劍客的純粹以及剛正不屈的傲骨,在江荻身上是看不到的。然而,他的劍有一種韌性,一種為了生存而堅持前行的砥礪。
——誰又能說這不是另一種傲骨錚錚呢?
很纏人。望凝青再次擋住了江荻的劍刃。
她的意識和經驗遠在江荻之上,但靈敏與力量卻要略遜三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望凝青淡漠地想著,已經極限了,這具破敗的身體,能在七年內修煉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心力與無數資源堆砌出來的奇蹟了。
你不可能贏的,天命是這麼說的。
但修士要是認命了,那和凡人一樣碌碌無為地渡過一生就是了,何必要為了大道長生而行登天之舉呢?
望凝青催發靈力,一劍斬出,華彩熠熠的靈力隨著劍勢劃出一道滿月般的月弧,劈向江荻的左臂,被險之又險地避開後,在擂台上留下了深深的劍痕。
劍出,望凝青頓時感覺空氣沉重了幾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緩地朝她傾軋而來。
她似有所悟:「啊——」
江荻額冒冷汗地避開了那一劍,抿唇調整了姿態,一抬眼卻見少女的雲鶴道袍被風揚起,束髮的白綢被激盪的劍氣割斷。
少女老氣的髮髻散開,長發如同被雨水打濕了一般淋漓而下,恍惚間一望,還以為那不是頭髮,而是一枕水墨凝成的雲。
暗潮洶湧的過招瞬間進入了白熱化。
雙方刺出的每一劍都傾盡了全力,氣海內的靈力近乎瘋狂地運轉,腦海中噼里啪啦閃爍的都是雷鳴一樣的火花——這種時候,一瞬的分神,或許就能分出高下。
誠然,江荻的確是劍術奇才。但天樞派身為天下第一宗,其底蘊之豐本就遠超世人的想像,宗門的秘籍也都是昔日大能的智慧與心血,比之奇遇半點不差。
這些經歷過時光反覆淘洗,摒棄了糟粕後薈萃下來的精華,絕不是天資二字便可彌補的。
雙方掏出底牌後,江荻一時間幾乎是被望凝青壓著打。這場賽事沒有鮮明的輸贏之分,只要能將對手逼出擂台或是令其失去戰鬥能力,便算勝出了。
一劍,只需一劍。
江荻閃躲著素塵的劍風,心如死水般無波無瀾,但他知道,實際上並非如此,只是他的心法會令他保持臨戰時的沉著,不被焦慮所影響。
他最後底牌是妹妹經歷了奇遇後轉贈予他的一道隕落大能的劍意,那道劍痕烙印在他的識海,以他如今的實力只能勉強催動一次。
必須找到對方的破綻。江荻一手持劍一手掐訣,劍勢一轉,靈力流轉於上。
就在兩人的打鬥逐漸偏移至擂台的邊上時,江荻催發了劍意,刺出了那石破天驚的一劍。
這一劍刺出得實在兇險,幾乎完全放棄了防守只作進攻,若是未能擊中,那江荻便會在下個回合淪為刀俎下的魚肉。
幾乎是劍出的瞬間,江荻便察覺到了不妥,素塵靈力圓融、對步法又極為熟稔,她可以避開大部分的劍風,而他則會因這一劍而完全落於劣勢。
只要素塵稍微心狠一些,用以傷換傷的方式逼近,他頃刻就會落敗。
該怎麼辦?江荻冷靜地想著。
正如江荻判斷的那樣,素塵提劍、側身、重心前傾,這是一個迫近的姿勢。
但不等她有所行動,江荻便看見她頓住了。
——非常突兀的、違和的、毫無預兆地,頓住了。
像靈力運轉遭到了桎梏,或是劍刃被劍鞘卡住——眼前少女淡然的神色消失,瞠大了眼眸。
她眼瞳渙散了一瞬,仿佛被迫陷入了某個虛幻的影像里,雖然下一秒她就回過了神來,但已經遲了。
凌厲的罡風將身量單薄的少女撕裂,她外袍綻裂、胸前爆開數道血痕,倒飛出去時,像斷了線的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