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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凝青搖了搖頭,神情懵懂,純如稚子,一雙澄澈的眼眸卻仿佛能將人的神魂看透:「你應該有想要我幫忙殺掉的人。」
方才的動搖只是一瞬,祁臨澈終究是個段數高的人,他推開望凝青的小腦袋,神色如常地道:「沒有沒有,快回你的房間,別瞎晃悠。」
望凝青低頭看著靈貓,靈貓瘋狂搖頭,望凝青便又扭回頭去,斬釘截鐵地道:「你有。」
「沒有。」
「你就是有。」
「我就是沒有。」祁臨澈有些頭疼了,他就跟一個被年幼女兒纏上的老父親一樣,推著她的頭,「快回去,一會兒來客人了。」
望凝青不解,不明白這男人口是心非為哪般?她被趕出了會客廳,百無聊賴地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圈,蹲在她肩上的靈貓傻眼了許久,倏地用軟軟的肉墊往她的臉頰上一摁,止住了她無頭蒼蠅一樣的舉動:「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靈貓不知道祁臨澈哪根筋不對了,但它必須導正這歪曲的命軌,如今尊上前塵盡忘如同稚子,唯一靠得住的只有它了。
「怎麼做?」失憶後的望凝青非常聽話,靈貓說什麼她便做什麼,宛如牙牙學語的幼兒。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靈貓爪子一揮,自覺得自己是揮斥方遒的書生,「他不讓你殺,你就打聽一下他想對誰動手,然後暗中殺掉不就完事了。祁臨澈就算不知道是誰殺了那個人,但是一定會順水推舟攪亂渾水的。」
望凝青想了想,覺得沒什麼毛病,鄭重地點頭道:「你說得對,我聽你的。」
望凝青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她說干就干,立刻翻牆上房,趴在屋頂上偷聽祁臨澈和下屬的對話。
祁臨澈說今日有「客人」要來,實際上來的人是他的心腹,先前他將心腹留在了京城,自己帶著火銃隊來到臨江。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能被祁臨澈託付重任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這位名叫「林瑜璟」的書生看上去不過弱冠之年,卻已是朝堂五品官。
和祁臨澈這個被先帝託孤的人不同,林瑜璟的官身是實打實的實績堆砌出來的。
望凝青上房揭瓦,探頭窺伺,以她的武功修為,即便是影一都無法察覺到她的存在,她自然有恃無恐。
林瑜璟與祁臨澈不同,若說祁臨澈雖是寒門出身卻養尊處優,身上自有一番位極人臣的矜貴氣度,卻因其眉眼冷淡而難以與君子並論。那林瑜璟看上去便可謂是真正濁世公子,朗若清風,皎若明月,當真應了《淇奧》中的那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大人,三年一度的武道大會在即,魔教聖女月時祭出山入世,江湖恐有風波起。」
第32章 【第10章】天真世外仙
林瑜璟與祁臨澈之間的交談藏了許多暗語, 望凝青沒有深究,只是在靈貓的解說以及旁聽之下,大致理清了如今的江湖勢力。
無論什麼地方都擺脫不了正邪之分, 江湖也是如此。如今的江湖分為正魔兩道, 魔道那邊勢力混亂,卻都沒有一統邪道的野心,基本都是居於灰色地帶的綠林勢力, 盤亘著當地頭蛇,很難分出一個高下。而正道這邊以崑崙望月門、武夷曲靈寺、道門虛靜宗為龍頭, 分別代表了道門、佛門、尋常習武者三大流派, 隱隱以望月門為首,畢竟這世上願意當和尚道士的終究只是少數人。
其中, 道門虛靜宗久不問事,除非被人求到頭上來否則絕不插手紅塵俗世, 是這個江湖上少有的「醫門」,也是罕見的女子較多的門派;曲靈寺里都是一群大和尚,德高望重, 有「武道之宗」的美名,在江湖上極有名望;望月門,雖是如日中天,但在祁臨澈和林瑜璟地口中,似乎依舊在吃燕川的老本, 繼續這般下去, 沒落也是遲早難免的事。
除此之外, 正道這邊原本還有各大武林世家, 其中趙、蔣、顧、藍四家曾經被稱為「四柱」。然而藍家十年前被妖女滅門, 似乎爆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 令人忌諱莫深。之後四柱世家分崩離析,後輩子嗣再無棟樑之輩,如今也已是日落西山。但是江湖向來如此,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如今江湖上名氣最盛的,是「北望祭月,東離遠山」。
這個祭月和遠山就很有名堂,因為它說的不是正道的兩大勢力,而是兩個亦正亦邪,在江湖上頗為超脫的存在。
南周國南部靠海,向北便是蠻荒之地,「祭月」二字說的是正道口中的「魔教」拜月壇,說是魔教,其實只是因為拜月壇行事作風奇詭,不遵守正道定下的規章制度,讓正道人士看不過眼,才有了魔教之名。但要說拜月壇做過什麼惡事,那也沒什麼證據。因為拜月壇與其說是一個江湖門派,倒不如說是一種宗教信仰,門下香火教眾不少,崇拜月神,設立聖子聖女,每月都要舉辦「月祀」,教內並不陰森,反而有種莊嚴聖潔的味道。
至於「遠山」,那就更有趣了,因為它指代的不是哪個門派或是哪個江湖世家,而是一位王侯。
——沒錯,一位正兒八經的開國元勛,被朝廷冊立為「遠山侯」的高門貴族。
祁臨澈在說起「遠山侯」時,神情很是微妙,敬重說不上,但也沒有什麼厭惡感,因為遠山侯在南周國中是極為特殊的一個存在。傳聞南周國的開國皇帝曾經有幸得知己相助,兩人情同手足,後來登基之後先帝欲封這位手足為王,沒料到對方竟是拒絕了。一個要封爵位,一個死活不接,最後便只得封了一個世代承襲的「遠山侯」,沒有實權,只有一個名號,是完全游離於朝堂之外的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