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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些代表殘缺的紋理並沒有折損寶石本身的美麗,相反,碎裂的紋路折射出更為璀璨的光彩,令她的眼睛更為明亮的同時又添三分攝人心魄的魔力。
深邃幽遠的寧靜與瀕臨破損般的燒灼在她的身上共存,她仿佛站在壯麗明媚的生與靜謐安然的死之間的裂隙,搖搖欲墜,無一日安寧。
以利亞感到了一陣強烈的荒謬,以至於他克制不住地咳出一口血沫,撕心裂肺地嗆咳了起來。
肺部的空氣被瘋狂地榨取,心臟發出了近乎求救般倉促的哀鳴,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死去時,一隻手突然鉗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頭。
「看著我。」煙火撩舔過的嗓音並不甜美,喑啞低沉還糅雜著三分慵懶的倦意。以利亞來不及反應,一口白霧便輕柔地拂到了他的臉上。
瘋子。以利亞迅速咬牙屏息,然而到底還是吸進了些許的煙氣,與想像中令人昏昏沉沉的迷香不同,這煙氣甫一進入氣管便帶來了冰冷的涼意。
近乎窒息的痛苦一點點地離他遠去,以利亞努力聚焦渙散的瞳孔,模糊的視野里只有那近乎夢幻的容顏,恍若一場濃醇的夢境。
「……哈哈哈哈哈——!」亞巴頓大公忍不住發出了猖狂的笑聲,仿佛看見了神最愛的造物自天堂隕落的情景,「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在迪蒙家族的其他成員看來,方才的一幕便是蜜莉恩在神子抬頭的瞬間突然對他產生了興趣,而她的一個眼神,便讓神明最為虔誠的信徒失魂落魄,忘記了呼吸。
現在,那經歷了三個月嚴刑拷打也沒有屈服的神子倒在了蜜莉恩的懷裡,宛如折斷羽翼的光耀晨星。
然而蜜莉恩卻無情地將神子推倒在一旁,仿佛已經失去了興趣。亞巴頓大公迎了上來,將自己最出色的女兒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莉莉,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亞巴頓大公獰笑著,摟著望凝青的手好似蒼老的鷹爪,「你的美貌連天使都難以抗拒!」
望凝青聞言,目光瞥向一旁戴著金邊眼鏡的斯蒂恩,對上那雙陰戾暴虐的眼,她乏趣的面上突然有了笑意。
「我畢竟是父親的女兒。」她啞啞地說著,「與其用鮮血和痛楚令人臣服,我更喜歡委婉優雅的方式。」
此話一出,斯蒂恩頓時露出了好像吞了一隻蒼蠅般噁心的神情。
但他不承認也沒有用,因為蜜莉恩是迪蒙家族中唯一能繞過神庭誓約、手中切切實實沾染過聖徒之血的人。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斯蒂恩想不明白。難道真的是憑藉那該死的、魔性的美麗?但那些死在蜜莉恩手中的聖徒可也有不少女性。
「莉莉,我的好女兒……」不等斯蒂恩想清楚,亞巴頓大公已經摁著望凝青的肩膀,如此宣布道,「從今天開始,教廷神子便歸屬於你!」
亞巴頓大公咧嘴,露出了邪氣凌然、令人不寒而慄的笑靨:「你的花園想必會開出更美的花朵吧,莉莉。」
望凝青沒有反駁,沒有推拒,手中的摺扇展開輕掩嬌顏,一手提起寬大的裙擺,優雅地施行了一禮。
「當然,父親。這是我的榮幸。」
……
城堡里的人都知道,大公女蜜莉恩殿下擁有一座開滿名貴鮮花、如夢似幻的花園。她對這座花園的鐘情遠遠超過世間所有的一切。
然而,那花園並不是冥土之上的愛麗舍樂園,而是那些死在大公女手中的人們最後的歸宿之地,他們的屍體被埋葬在腐土之下,白鴿為伴,鮮花為碑。
埋葬在花園中的屍體越多,花園開出的花兒自然越美。而大公女最喜歡的事情莫過於手捧一本詩集,在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花園中度過平靜的一天。
城堡里再沒有人比大公女更像一位貴族,外人提起迪蒙家族總逃不過「惡棍、賭徒、魔鬼」之類的評語,但其中大概並不包括蜜莉恩.迪蒙。
蜜莉恩.迪蒙永遠都是美麗優雅的,哪怕殺人也是如此。她的神經質總是體現在細節之處,但沒有人能夠否認她的得體與風度。
哪怕是最低微的馬夫也能在為她服務之後得到一句矜持的感謝,米舍里的下人從來都不必擔憂公女會像其他惡魔之子那樣毫無緣由地殺人。
——但是同樣,誰都不會質疑蜜莉恩.迪蒙不像一個「迪蒙」。
「既然神庭誓約是『虔誠的信徒因不公而死』才會觸發的禁忌,那讓他們在生時便墮落,不就好了嗎?」她在亞巴頓大公面前笑著,如盛開的藍花楹花樹。
「鮮血與痛楚能夠令人臣服,但只有快樂與幸福才能讓人墮落。給予他們黑暗中唯一的光,再毫不猶豫地奪走,即便寫進書里,那也是不錯的故事。」
亞巴頓大公抽著煙,看著蜜莉恩那隻紫羅蘭色的眼瞳,與其他惡魔之子溢滿瘋狂與暴虐的眼睛不同,她的眼睛迷離溫柔,如隕落在時光中的一場夢。
亞巴頓大公本是不信的,因為鮮血就是迪蒙家族的信仰,更何況死亡本身就伴隨著哭嚎與無休無止的傷痛。
但,直到一名擁有神庭誓約的高級神職人員死在蜜莉恩的手中,亞巴頓大公才意識到這個長女出眾的「才能」,她將人心玩弄在鼓掌中。
雖然出身底層的亞巴頓大公無法理解蜜莉恩對美的執著以及對故事與歌劇的情衷,但不得不說這個女兒帶出去,永遠都是能為他長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