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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知, 祂喜愛鮮血以及笑容, 通過聲音與噩夢作為媒介傳播精神污染, 時常會扮作城堡內的人類在一定的範圍內遊蕩……]
[應對的方式是大腦▇, 是封是……是睡眠……不,不要聽我的。聽我的。]
[被祂附身的人,臉上會無法自控地出現可怖的笑容, 嘴角拉起直至耳根, 即便開裂流血也……小.丑.很.可.愛。像馬戲團的小丑。]
[後來者, 你或許已經意識到了異樣,情報的對錯必須由你自己進行判斷。我已經無法為你提供幫助。]
[捂住你的耳朵,保持緘默的美德。▇大聲歡笑,放縱自我。]
從大量塗黑以及劃掉的文字中便可以看出,西安娜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與精神干擾搏鬥,她的理智搖搖欲墜,被無形的手不停地撕扯。
但在大量混亂異常的語句中,以利亞依舊拼湊出了屬於蜜莉恩.迪蒙的情報。大概是因為沒有提及「祂」的緣故,這段記載還算清楚。
[藉助亞巴頓大公的力量,我逃離了蜜莉恩.迪蒙的掌控……難以置信,我居然被一個孩子逼到這種程度。]
[但我寧願面對亞巴頓大公,也不願面對蜜莉恩.迪蒙。亞巴頓大公是人類所能呈現的惡的極致,但蜜莉恩卻像是偽裝成人的、別的什麼東西。]
[只要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犧牲。如果說人類的世界是外神的樂園,那蜜莉恩就像是與其對抗的,另一位持棋的神。]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保留多少理智,或許對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瘋狂反而是一種解脫。]
在西安娜.塞倫淪為蜜莉恩.迪蒙的俘虜之後,蜜莉恩用了一年的時間瓦解西安娜的心防,但在一次坦誠的交談後,西安娜對蜜莉恩萌生出了無法言說的恐懼。
她選擇投靠亞巴頓大公——這點倒是讓以利亞感到意外,他一直以為,西安娜.塞倫是被亞巴頓大公強迫的。
蜜莉恩到底和西安娜說了什麼?才讓她感到如此恐懼呢?
以利亞很快找到了答案。
[她以大義為矛,以人類的存續為劍,她迫使我在無上的使命前低頭,付出生命以及人格破碎的代價,換取一個不一定能看見黎明的未來。]
[她是念誦著聖經的惡魔,是墮落天堂的天使,被她的言語蠱惑,我寫下了那封令我痛苦萬分、愧悔無比的求救信。]
[我的摯友,我的同伴,我曾經行走在同一條光明大道上的行者。他們不顧一切地為我而來,最終卻如撲火的飛蛾,落入狼毒蜘蛛的網羅。]
[他們在蜜莉恩的蠱惑下心甘情願奔赴死亡,如逆風執炬的殉道者。而我親眼目睹了一切,甚至分不清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假的幻夢。]
[吾主,我是罪人。我不曾背叛您,但我犯下了大錯了。]
隨著西安娜字字泣血的文字,以利亞仿佛觸碰到了她傷痕累累的靈魂。這位曾經無堅不摧的銀月騎士,終究被自己的自責以及懊悔給擊潰了。
[蜜莉恩說,我可以恨她,是她脅迫我這麼做。即便我不幫她,她依舊會繼續自己的行動,直到完成全部的計劃。]
[她沒有欺騙我,她開始頻繁地外出任務,狩獵在外獨立作戰的騎士團。就像當初顛覆「白刃」一樣,她如同行走戰場的黑色死神,肆無忌憚地收割著生者的性命。]
[我開始慶幸自己瘋了。]
[那些絮語與噩夢折磨著我的理智,那些因我而死的聖徒在泥土間發出哀嚎與悲鳴。我失控地將侍女的嘴唇縫起,我害怕看見她們上揚開裂的嘴角。]
[在痛苦與磨折之中,活過一天又一天。]
[偶爾的偶爾,我會有片刻的清醒。有一天,我聽見蜜莉恩在我身邊演奏著小提琴,她指尖流淌出天堂的樂聲,眼帘微閉的姿態宛如高天的神明。]
[神啊,為何會有這樣的人,集罪惡與神聖於一體,用最殘忍扭曲的方式去實現最不可思議的大義?]
[她陪伴我,撫慰我,她吐出的氣息能讓我獲得短暫的、渴慕的寧靜。她用了整整十年,走過西安娜.塞倫的半生。]
看到這裡,以利亞微微一怔。他能感覺到西安娜夫人對蜜莉恩的感情,既渴慕,又痛恨,愛與恨相互交織,如一杯酸澀與甜美交雜的陳年酒釀。
以利亞繼續往後翻,書本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他心中萌生出不好的預感,翻書的速度驟然加快。
終於,以利亞在書籍的最後再次找到了西安娜的字跡。筆墨未乾,甚至有些許的暈染,明顯是最近才寫下的。
[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我想,這便是最後了吧。後來者啊,請向吾主傳達我最後的虔敬,我將廢棄為人的所有,只為奪回曾經屬於生靈的天空。]
[我終究是敗了,我終究是無法拒絕的。畢竟蜜莉恩.迪蒙用了整整十年,去等待西安娜.塞倫的死。]
以利亞猛然合上書冊,將其塞進西裝的內襯,轉身奪門而出。
……
安南靜靜地坐在床邊,拉著女人枯瘦、尚有餘溫的手。
他半垂著眼帘,孩童特有的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顯得他別有幾分堪稱寧和的乖巧溫柔。
安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但既然蜜莉恩姐姐叫他坐在這裡,他當然會遵守她的命令。
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女人,安南覺得自己本不該有什麼情緒,畢竟對這位生母,他不僅不熟悉,甚至都沒見過幾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