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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千年後的白川彩子會痴迷於他,也是因為他留下了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情專的傳聞。
莫非是因為同情?還是說雙生子之間真的有那樣深刻難解的羈絆?因為霧見川糾纏著竹內青子,久我蓮便也卷進了這情感的亂麻?
望凝青沒空多想,因為很快便到了來年春季,又是一年櫻見祭,平安京舉辦雅樂宴,這將是竹內青子與白川彩子決定勝負的一局。
這段時間,白川彩子遊走於各種交際場合,經營出不低的聲望,醫術雖然還未展露鋒芒,但寒冬已過,大瘟的到來已經不遠了。
這一年的櫻見祭,白川家主原是打算讓竹內青子去獻舞的,但白川彩子鬧了一場,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白川家主還是答應了彩子,換下了青子。
竹內青子對此自然是感到嫉恨的,在白川彩子前來「炫耀」那一身華美的和服之時,她忍不住出言諷刺:「姐姐還是謹慎些為好,那可是要在陛下和大御所面前獻舞呢。姐姐體弱多病又沒經驗,萬一出了差錯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這就不勞妹妹操心了。」白川彩子得意一笑,她刻意地撩起裙角,炫耀衣上的花紋,「這可是以日出為意向製作的和服,繪就了日輪與彩霞,名為『晝』。父親說,穿這一身在台上起舞,才對得起我『晴雨姬』的名號。這點,身為影子的妹妹想來是用不上的。」
兩人冷言冷語一番,最終不歡而散。
望凝青知曉,白川彩子根本就不是來炫耀和服的,她是故意讓竹內青子看見這身和服,想牽引青子跌入陷阱的。
白川彩子準備了兩套和服,一套是方才竹內青子見過的「晝」,另一套卻是以特殊的花汁染就、更為鮮艷明麗甚至能引來蝴蝶的「夜」。
「晝夜」兩套和服同樣取色華美,「晝」以金黃霞紅為色,「夜」以明黃深藍為色,看似旗鼓相當,但「晝」這套和服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因為用色過於明亮大膽,所以「晝」十分壓人,不僅無法襯托出穿著者的美貌,甚至在光線過於明亮的情況下會與環境融為一色,只適合穿著於室內。
而竹內青子並不知曉,這次的雅樂宴的舉辦時間恰好是黃昏至夜間。她若當真穿了「晝」上台獻舞,最終只會泯然於藹藹暮色。
反觀「夜」這套和服,用色深沉明艷,在夜色中還會反射出織物特有的奇光異彩,黃昏時身著此衣會讓人眼前一亮,便是八分美貌都能提至十二分。
想要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晴雨姬」,用美貌勝出是最有說服力的。
望凝青抿了一口茶,闔目。白川彩子這人有個優點,就是她雖然會釣魚執法,但絕不會主動出手害人。
大概是覺得出手害人便與竹內青子這等小人一般無二了吧,她會設下陷阱請君入甕,卻不會主動做出栽贓陷害之事。
雖然對方如果沒中計,她也會很失望就是了。
望凝青耐心地等待,梅見雪解之日,櫻見祭的日期越來越近。她尋思這段時日足夠霧見川恢復,也足夠久我蓮循著線索發現霧見川的真實身份。
面對這個與自己互為雙生的黃泉子,久我蓮可謂是五味參雜,當初大河寺抱走的若是久我蓮而非霧見川,或許如今的不人不鬼的就是久我蓮了。
為了解開身世之謎,久我蓮入了奧御殿,查探已經被封鎖的藤原中宮的居所,詢問了奧御殿中的荼蘼花是誰種下的。
得出的答案讓人有些意外,藤原中宮身邊曾經有一位擅長侍弄花草的女房,在藤原中宮逝世後成了大御所的更衣,如今已是後宮中叫得出名號的妃子。
那名妃子年紀已經大了,然而她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番風韻,據說很像當年名滿平安的藤原中宮,故而受到大御所的喜愛。
「荼蘼,意為『末路之美』。」久我蓮搖了搖頭,藤原中宮的死另有蹊蹺,「此花還有一名,『佛見笑』。」
普渡眾生的忘川河,說是常世之國的「佛」也不為過。
一些困擾著久我蓮的問題也迎刃而解,為何忘川會擁有靈性?為何藤原中宮會懷上忘川之子?為何忘川會要求自己的子嗣去體悟愛與思念?
「藤原中宮並非因忘川將逝感而有孕,而是被人獻祭給了黃泉。」
一場非常隱蔽、無人知曉的獻祭,有人將忘川喜愛的花種在藤原中宮的庭院裡,將藤原中宮的發焚燒成灰摻在荼蘼花中搗成泥,並將之灑落在湖泊里。
荼蘼與彼岸花一般都是具有「魔性」的通靈之花,大抵是因為人世給它賦予了太過傷感的意義,讓它比起「生」更接近「死」。
二十年前斃命死去的十幾位女房便是召喚忘川的祭品,忘川吞噬祭品擁有了人形,循著湖水來到了奧御殿,見到了藤原中宮,並有了感情。
因為通靈之物是藤原中宮的頭髮,所以忘川對她的氣息最為熟悉,祂留下了紅蝶印記並將藤原中宮視作新娘,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擁有了形體。
然而對於神佛而言,擁有形體其實並非好事。如果只是作為「河流」的概念存在,祂們便不會受到傷害,但若擁有「人」的形體,那破壞形體便是破壞祂們的存在。
正如久我蓮所說,非人之物都有著異於常人的執著,讓祂們明白愛為何物,最終只會催生出畸形的怪物。